五更天

王演兩眼迷濛起身,忽然鼻間聞到幾分飯香。

他難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李常笑轉身同王演打招呼:“王小友,醒了?”

“東來大師早,”王演下意識打招呼,很快回過神,剛準備說些什麼。

“早膳快好了,你稍後將功小友喊醒。”

似乎是李常笑太過於自來熟,一時間王演都忘記了措辭,怔怔應了一句。

“今兒起得早,看到小友放在堂前的松溪集。小友是學松溪的?”

王演愣了片刻,卻還是點點頭:“說來也不怕大師笑話,松溪子是吾族先祖。然家道中落,有愧無顏。”

李常笑對這話不太贊同:“家世非人力所能左右,你兄弟顛沛流離,未斷血脈已是萬幸,何來‘有愧’一說。”

王演的一番話坐實了李常笑的猜測 。

這是秦朝時松溪先生王琰的後人。

細說起來,與李常笑還算有過一段因果。

他這番話也沒有刻意吹捧的意思,而是肺腑之言。

秦世距今七百餘年,這漫長的歲月裡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古今望族,哪怕先賢古帝的香火,到如今斷了也有不少。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在李常笑看來,這隻能算是小孝,畢竟一切本質上是延續血脈。

倘若只是有後,但子嗣斷絕,這仍舊算不得孝。

像松溪子王琰的子孫後代,從秦之後,經歷漢、新、吳,哪怕在最混亂的三國時期都沒斷香火,其間無數個“小孝”積累起來 ,足以稱作大孝。

至於子嗣是否出人頭地,這反而不重要,只要活著就還有希望,死了可真的一切皆休了。

王演聽到李常笑的一番分說,莫名產生一種“好有道理”的感慨。

雖然與父祖傳授的儒術略有出入,王演也無法從中找到破綻,只因繁衍生息與吃飯喝水一樣,都是一輩子跑不了的。

……

早膳還是棒子麵,用清湯煮的。

王家兄弟安安靜靜低頭吃著,反倒顯得李常笑像這兒的主人。

早膳過後,李常笑起身告辭。

王演吃了他兩頓,不免要出門相送幾步。

“大師此番啟程,將去往何處?”

李常笑隨意的指了一下王家兄弟隔壁:“貧僧趕路許久,正好打算歇息片刻。”

說著他從懷裡拿出一本書冊,拋給王演:“貧僧早年學過幾日松溪,也算有些見識。你兄弟二人暫無師承,雖說天資聰穎,但不免會走些彎路。”

“貧僧的註解,可以試著觀閱幾分,或許會有裨益。”

王演聽到這話先是一驚。

一介僧人,研讀松溪?

未免太過荒誕。

不過王演是個能辨好壞的,知道李常笑這是好意,自然也不會平白拂了面子。

臨別時,李常笑不忘叮囑一句。

“若有困惑之處,可隨時來尋貧僧。”

“謝過大師,”王演施施然行了一禮。

……

莫約半日,李常笑從官府出來,總算是拿到了停留的文牒。

他一介遊僧,想要得到官府的承認,還是有些困難的,不過好在最終達成目的。

其中有一半歸功於銀子好使,另一半歸功於佛法昌盛。

當年涼國未滅時,朝廷權貴便有不少信奉佛法的,幾任涼帝還曾下旨修繕佛寺,打造佛像,修築石壁。

最典型,當屬敦煌四郡的幾個洞窟壁畫。

這也讓佛法開始在涼國土壤蔓延。

到後來東吳滅涼,卻也無法阻止佛法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