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李定邊有意隱瞞,而是這事本身太過匪夷所思,說出來李元和也未必會信。

畢竟李定邊自己也是在先父臨終時獲悉的。

子不語怪力亂神,族中長輩對這一隱秘都忌諱莫深。

如今既然驗明瞭真假,這事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李元和清楚阿翁的性子,也沒有繼續糾纏,反倒是將話題轉到吳國朝廷上。

“吳廷的南北之爭,向來是北人被欺。今日之後,江東勳貴盡失吳帝寵信,興許南北會歸於平衡。”

李定邊聽了頓時搖頭:“非也。當今靜帝失了水師的支援,威勢遠不如前,即便信重北人,也難以扭轉南北局勢。”

聞言,李元和立即皺眉:“阿翁,那北人此番佈局,到頭來只是一場空嗎?”

要知道,為了引羅燕和涿郡張氏入局,他們涼州可下了不少功夫。

只有吳廷亂起來,他們涼州才有渾水摸魚的機會。

李定邊仍是一派氣定神閒的模樣:“想讓北人上位或許困難,但挑起南人與北人的衝突,這倒是可以輕易做到。”

說著他看朝屋外喊了一聲:“杜家小子,進來!”

話音剛落,便有一個三十上下的文士走來。

這是京兆杜氏的子弟,杜無明。

隨著關隴之間日益密切,以京兆杜氏,京兆韋氏為首的一部分關中大族也紛紛投奔涼州名下。

杜無明恭敬一禮:“請公爺吩咐。”

“你去知會武明空,即刻動手。事成之後,本公保他武家興盛不衰。”

“喏。”

……

李元和在一旁聽著自家阿翁與杜先生的對話,眼神幾度變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等到杜無明走後,李定邊看向長子,眼神頗有幾分無奈。

他徑直坐下,兩眼緊閉,彷彿是在養神。

“小子,有什麼想說的?”

李元和從沒見到自家父親這樣,他不由心裡一緊。

可性子使然,李元和是個藏不住心思的:“父親,這一步棋是否太過……”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足夠李定邊明白這話的意思。

李定邊暗道果然。

一瞬間,由於得到金龍寶劍,以及見到長子的喜悅蕩然無存。

整個人的氣場都冷了下來。

“你是想說,父王這一招太過漠視蒼生,必會造成天下大亂,非大丈夫所為?”

李元和不敢說話,只是低下頭。

可他沒有出聲,在李定邊看來就是預設。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表情無比平靜。

李元和卻能敏銳的察覺到,自家父王已經動怒了。

這怒火之濃烈,超過從前的任何一次。

不知為何,他忽然後悔起方才的言論了。

良久。

李定邊嘶啞的聲音傳來:“元和可記得,我涼州李氏第十四代家主是怎麼死的?”

李元和聽到“十四代族主”之後,當即變了臉色。

涼州李氏從秦末延遲至今,傳到他父親這,已經是第二十三代家主。

每一代家主的生平過往都記在祖祠裡,是每一個後代嫡系子孫需要熟讀於心的。

李元和終於反應過來不對,老老實實說道:“十四代先祖,單名一個羨字。新朝末年,親率精銳進入長安,自封秦王。”

“最終……”李元和似乎是語塞了。

李定邊不太滿意這回答,皺起眉頭:“最終怎麼了,繼續說下去。”

“新末帝在陣前緊閉城門,先祖被汝南袁氏襲殺,致使我族世代積累一朝盡歸涼太祖董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