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華連忙扶著她躺到榻上去,又去打了熱水給她擦汗。

何連依手上還緊緊握著那個銀鎏金香囊。若不是為了孩子,她只怕是早就隨林放逸去了。

她懷胎四月時方顯懷,當時林放逸高興壞了,一得空就趴在她的肚子上聽胎動。

“這麼愛動,肯定是個男孩兒。”

“就叫書兒怎麼樣?”

……

“不好!是難產!”

穩婆急匆匆地喊了聲,剛倒完一盆血水的碧華回來就聽到這麼一句話,雙腿一軟差點滑倒。

她踉蹌著跑到床邊,雙手緊緊地握住何連依的手,“娘娘您要撐住啊!”

何連依額上泌出更多的汗來,劇痛使她震顫。

“孩子的腳先出來了!”穩婆看到下面伸出來的小腳,頓時也有些慌神。

生產本就是在鬼門關上走一遭,這要是遇上倒生,只怕是有去無回了!

“啊——”

“娘娘!”

一道淒厲的慘叫過後,何連依臉上的血色褪盡。

她全身都被汗浸透了,可還是鉚足了全身的力氣使勁。

“娘娘,您要堅持住啊……”

碧華死死地握著她的手,恨不得將自己身上的力氣分些給她。

一刻鐘後。

“哇——”

一道響亮的嬰孩啼哭聲劃破了長夜的寂靜。

“終於生了!”穩婆驚喜地喊了一聲。

何連依虛弱地說,“抱過來我看看。”

碧華欣喜地將裹好的孩子抱到榻上,放在何連依的身邊。

何連依輕輕抬起手,將那枚握了許久的銀鎏金虎頭香囊放在襁褓裡,而後含淚道,“抱出去吧。”

碧華放心不下何連依,便把孩子遞給穩婆,她則在產房裡幫忙收拾那些帶了血的衣物。

何連依仰著頭,可眼裡的淚卻是止不住。

她在孕晚期遭遇奔波和生離死別的痛苦,早就傷了心肝脾肺,如今又難產,只怕是大羅神仙在世也回天乏術了。

她看著孩子被穩婆抱了出去,心裡雖有不甘,可也勉強心安了些。

普渡寺裡經常收留一些被棄養的小孩兒,不乏奶孃。只是這畢竟只是個剛出生的嬰兒,一誕生就要叫他沒了娘,何連依怎麼割捨得下?

她閉上眼睛,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嗚咽出聲。

碧華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過來,“娘娘,您怎麼了?”

“碧華,大師回去了嗎?”

“大師在隔壁的禪房裡打坐。”

聽到歸一還沒有離開,何連依眼睛裡多了一分光彩,她急促地說,“幫我請他過來。”

“是。”

門再次被開啟,她聽著寶杖駐地的聲音,方才睜開眼睛,“大師,能否告訴我……皇上、皇上是不是真的被、被韓展業那個逆、逆臣……咳、咳咳咳……”

何連依說得激動竟咳上了,她掙扎著緩過氣,氣息微弱,仍舊不死心地問,“求、求大師告訴我……好讓我在九泉之下能瞑目!”

“阿彌陀佛。”

何連依咳得沒力氣了,整個人疲憊地癱軟在木榻上,眼淚無聲淌下,她已經是油盡燈枯了。

這個問題她其實幾天前就問過了,只是那時沒有得到回答。

將死之際,她還是想知道答案。

“娘娘莫要太悲傷,老衲不講,是因為老衲也不知。”

誓死忠於皇上的有那麼多人,再不濟,也還有死士,他們會誓死保護皇上的,就算他們都戰死了,也還有其他人,還有韓展業的人,宮裡不會沒有人的,怎會不知?

除非那些人都背叛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