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又送走了一年春意盎然。不過山上杏花依舊開,鬱香傍山來。

晚間清幽香氣隨風入戶,小木屋內籠罩著這迷人的芳香,林知卻是陰翳著目光。

曾永忠看著他緊皺的眉毛,伸手越過案几在他眉眼間輕輕撫了撫,問,“怎地又愁上了?”

“皇帝如今仍舊手握兵、刑兩大部,又執掌三軍大權,哪能不愁。”林知百無聊賴地趴到桌子上。

腰線拉長了,白皙修長的手指有意無意地敲打在案几上,跟小狸貓一樣。

曾永忠看著他不以為然道,“三軍不是固若金湯的。”

“怎不是?”林知反問道,“護衛皇宮的御林軍的湯群,是皇帝的近身暗衛,跟隨皇帝多年,最是效忠,城外韓家軍的主帥齊王韓庭,是皇帝的弟弟,至於守衛城門的禁軍首領魯罡,是皇帝派人去請了他出山的,這麼多年來也是一直委以重任。”

“魯罡,守城門。”曾永忠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

“有什麼問題嗎?”

“我,”曾永忠指了指他自己,說:“城門主。”

林知激動地坐了起來,眼睛發亮道,“你把魯罡收歸麾下了?”

曾永忠看著他像個快要到糖果的小孩,笑著搖搖頭。

林知神色暗淡了些,脊背一時間又駝了下去,嘟著唇咕噥道,“還是得再想想辦法。”

曾永忠笑道,“你可知曉當初皇帝是派了何人去請的魯罡?”

林知斜眼看他,“莫非是將軍?”

“就是我,如假包換。”

見林知沒什麼大反應,好似不信,曾永忠又問,“可還記得韓奕用了什麼藉口將我遣開後動的手?”

林知的眼睛轉了轉,反問道,“莫非就是去請魯罡?”

“正是。”

“這麼說,魯罡一直以來都是將軍的人。”林知再次坐起身,若有所思道,“只是禁軍三萬,將軍可有把握他們都是一條心?”

“倘若你早問個幾年,我倒是沒把握回答你,不過現在有魯罡在,就算禁軍不是我們的人,也絕對不會是皇帝的人。”曾永忠靠到椅背裡,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林知點點頭,“將軍有把握就好。”

曾永忠支著下頜,半響又道,“刑部,我看也不見得全然是效忠於皇帝的。”

林知愕然地問,“何出此言?”

兩人隔著一張小案几,距離不遠不近,林知那驚愕的目光如同發光的珠玉一樣,湮滅了周遭的古色古香,又獨自散發著傲然無害的氣息。

曾永忠失神地凝視著,忽然覺得有些口乾舌燥,便道,“好先生,我這都來了大半天了,怎的不見一杯茶水?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抱歉,我即刻去煮。”林知一拍前額,慚愧地說罷便起身去小廚房裡將爐鼎拿了過來。

四方圓角的壁爐燃上火,為著一室清冷添了點暖意,林知煮起茶來,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

秀雅端莊。

若非親眼所見,曾永忠必然也不會相信這世間真的有人能將煮茶這件事做得如此行雲流水,舉手投足之間皆是華貴公子傲霜孤雪的清冷之姿。

真不愧是天皇貴胄、清貴文人。

曾永忠將手撐在案上,託著下巴道,“原刑部尚書賈備確實是皇帝的人,不過昨日他已經鋃鐺入獄了。”

“犯事了?”林知將青灰色爐蓋拿開,見水沒沸又輕輕放了回去,繼續道,“賈備雖是皇帝的人,可明面上隸屬舊派,我猜是新派動的手。”

“確實,賈備擅用職權,為右相之孫劉雎開罪,觸犯國法,已被左相魏陵上奏革職查辦了。”曾永忠看著那個為他煮茶的尊貴之人,將事情原委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