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善雲已然陷入了苦惱之中。

不為別的,單就是唐雲泰那個外鄉來的小崽子。

個不見得有多高,乾乾瘦瘦,風吹就倒,可本事卻不小。

先是在鴰林縣一人搶了他們一眾醫師的飯碗,而後當著全縣醫師的面,羞辱於他。

晚間入睡,華善雲便會想起,早時避瘟棚前,唐雲泰視自己於無物的那種姿態。

哼哼,老夫活了幾十年,吃的鹽比這小雜種吃的飯都多,豈能如此?

簡直是

頗為可恨!

不知為何,自己卻又有些心嚮往之。

翻來覆去,將至子時還未曾入睡。

索性直接起了床,翻開醫書,尋思著也找出那麼一味可以解瘟毒的草藥來。

他會的一味五毒根又怎樣?

老夫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早就會的三折肱!

那唐雲泰,不過就是仗著年歲小,脾氣大,不知輕重,敢於下些猛藥而已。

華善雲拿過紙筆,在一張白紙上書寫起來,時而停頓一刻,便又篤定的運起筆端。

老話講,吃什麼,補什麼,我便也用補氣血的藥,不過

他用三菱,老夫便用黃芪,用山萸,老夫便用木香

照此書寫,不過半個時辰,便描出了一副方子。

華善雲看了手上這副方子,滿意的點了點頭。

但是,不過一會兒,便將其捏做一團,丟到地上。

一團亂麻。

表實邪盛,用不得黃芪,津液不足,也用不得木香。

“哎!”

華善雲靠在椅背上,好似被抽去了脊骨一般。

老薑要比生薑辣,用藥也比生薑好,可為何,偏偏就是在這,在鴰林縣,不興這個勢頭了呢?

華善雲顫顫巍巍站起身來,走出了書房,走到外進屋子之中。

臥房裡不知為何,早已點起了一盞油燈。

興許是老妻看自己不在身邊,心生擔憂吧。

想到這裡,華善雲則是翹起了嘴巴。

老夫十八歲時,便娶了一房嬌妻,他唐雲泰二十來歲卻還是光棍一個,到底要斷子絕孫!

走進臥房,果是老妻裹著被子,虛眯著雙眼,坐在床上。

窗戶半開,一盞油燈擱在窗臺上,被夜間冷風吹的簌簌搖動。

“咳咳咳!”

床上蹲坐的老婦人像是察覺到了華善雲的腳步聲,不由咳嗽了幾聲。

華善雲趕忙走上前,輕輕撫著老婦人的背,緩緩說道:

“何必開窗呢?一把年紀,不怕受了凍。”

老婦人並沒言語,從被子裡探出手來,握住華善雲滿是褶皺,並且寒涼的手掌。

華善雲微微一笑,暖到了心間。

“睡吧,我明天不去了,你說有些胡豆沒剝,我明天在家陪著你剝了,給咱幾個兒送些過去。”

老婦咧嘴笑了笑,扯下一角棉被,蓋在了華善雲身上。

兩人取下油燈,正要關上窗戶,卻聽得一陣緩慢的敲門聲傳入耳中。

這麼晚了,是誰呢?

老兩口對視了一眼,眼中滿是不解。

華善雲還有些微怒。

不曉得心疼老人家,若是自家兒子,定要說幾句,若是不相干的人,定要罵將出去!

想著,還是氣鼓鼓的去了油燈去開門。

離開臥房之前,還不忘對著老妻說道:

“且先睡下吧。”

言罷,他便開啟房門,來到前院裡,走的太快,以至於沒聽到老妻說的話。

“我怕黑咧。”

“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