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冥界飄起初雪——

雪的雛瓣在一片一片落下,什麼時候會是休止。銀蝶在冥界裡翩翩起舞,然後輕輕落地,化成一灘淨水。指縫裡溢位的血逐漸被凍凝在傷口,蓮剎很難再感受到傷口的疼痛,身體已經被凍得麻木。

咫尺內的石棺被飄飄揚揚的雪花覆上了一層白色,瀰漫著死亡墓地的靜謐感。

飄揚的雪花,在空中旋轉、碰撞,像變成了活物,在蓮剎眼前浮動著數不清的幻象,“冥界也會下雪。”

“僅次一處。”男人幽幽地說道。

當陰司起靈骨在她的面前被金色遊絲挫骨時,她陷入昏迷,那是第一次躺入石棺,當她陷入二次空間被另外一個自己“折磨”後,醒來,是第二次躺入石棺。起點就是終點,冥冥之中,彷彿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她本還想問問,但又感覺自己太過囉嗦,便選擇了沉默。她的睫毛上裹了一層薄薄的寒霜,偶爾眨上兩眼。

“所有的魂體都會在這裡聚集,再各自進入陰司九道。”男人不帶波瀾地說著,空曠的灰暗裡,只剩他的聲音,雪飄得太過輕柔。

貼著他,就像靠著一塊寒石上,蓮剎半垂的目光停留在一片飄雪上,她想著,若羽月的魂體也曾來過……

飄雪,她似乎在雪花上看到了人的影子,是錯覺嗎?

血已經在她的指縫冷凝,她微微抬起手,破裂了傷口凝結的紅色冰花,發出微弱的冰裂聲,手已經能動了。蓮剎隨手接過一片雪,掌心裡的雪花在融化時轉瞬過了一個影子。

“是我看錯了嗎?”

男人垂眼,“雪影,靈魂的眼淚,可以叫做白色孟婆湯。”

孟婆湯,是每個人活著的時候一生所流的淚;白色孟婆湯,是每一個魂體落的眼淚,有不甘心,有難過,有放不下……

“有些時候,魂體的淚會化成雪,飄落在這裡。你可以從雪花上看到魂體最放不下的記憶,在這裡聚集的魂體越多,雪下得也就越多。”

“現在雪還在下著,但我並沒看到他們。”話一出口,蓮剎便後悔了,她似乎忘了自己和他們的不同。還真是有些神志不清。

空氣突然變得很沉默,面具後的男人不知在想些什麼。蓮剎隱隱有些心累,她好像把冥界的王當得太過平凡——

沒有任何徵兆,蓮剎感到眼睛傳來一陣涼意,她的眼前一片漆黑,男人突然抬手矇住了她的眼睛。她正欲開口,便被男人阻止了,“等等。”

從他手心裡傳來的寒氣,正源源不斷地侵入她的眼球,蓮剎只覺得眨眼都成了一種困難。她強忍著眼球裡的酸澀,直到男人放下手。

“可以了。”

眼球的表層像是結了一層薄冰,眼眶裡的異物感在刺激著瞳孔。蓮剎緩緩抬起眼,眼前的景象讓她倒吸了口涼氣。

在她的身前飄蕩著數不清的魂體,看的並不清楚,只是模糊的影子,他們走在不同的路上,朝同一個方向走去,石棺——

這個時候,蓮剎才發現,她之前躺著的石棺正是通到陰司九道的入口,一個個模糊的魂體站在石棺面前,然後縱身朝裡一躍。

石棺的表面湧著透明的水,每當一個魂體扎入其中,都會濺起不小的水花。

“石棺旁蹲著一個男孩,你接過的雪花是他的眼淚。”這樣的場景,男人已經司空見慣。

魂體群裡,蓮剎唯一能看清的也只有靠在石棺邊的男孩,他蜷縮成一團,一臉驚恐地,絕望地躲避著從他身邊飄過的魂體,每落下一滴眼淚,眼淚就會化作一片雪花。

她能夠看到他在大叫,大哭,但是聽不到男孩的哭聲和叫聲,透過唇語,蓮剎讀懂了他在嘶喊——母親……

蓮剎望著那男孩的舉止,眼裡閃過一絲憐憫,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