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戛然停止。普烏等著轎伕開門,但看樣子等到反高峰後的時間全部結束都不能如願。轎伕首領敲敲豪華廂體轎輦的外壁。“你到了。”對方粗魯地喝道。

真無禮。

普烏走下轎子,剛剛抓起帽子和手杖,轎伕首領立刻一抖韁繩,駕馭著其它長著四條腿的半人馬轎伕,嘚嘚地消失在夜色中。半羊人衝著那人無聲地罵了一句髒話,繼而轉身,抬頭望向位於卡尼什禪宗花園裡的電玩天堂。

老鳥們稱電玩天堂為“呆頭的新家”,它坐落在公會區銅人街的盡頭——也即卡尼什禪宗花園裡面——毗鄰大健身房。鑑於其內部的營業專案,這個選址多少有些諷刺。

每天正高峰之前七小時整,電玩天堂都會迎來燦爛的“日出”,光線會灑在這幢建築物面前豎立的的科林斯式石柱上面。一份膽大包天的報紙曾將其比作“捱餓叫花子手上戴著的鑽戒”。考慮到它進來在印記城的經營情況,這個比喻再恰當不過了。畢竟,它只有巴佬才會沉迷其間的產業。

不過,這裡的經營者倒是深諳各種表面功夫。任何人只要在正高峰之前造訪此地,都可以見到寬敞的大理石步道,其間噴泉環繞,條條道路通向一對高聳的鍍銀大門,而這扇大門與其後面衛護的那幢雄偉獨幢建築相比,卻又是小巫見大巫了。

半羊人普烏走進了大王冠——那是原本由狗頭人之神庫爾圖馬克擁有、而後被侏儒主神加爾·閃金“巧妙借走”的王冠形狀神器的巨大複製品——發現它確如傳聞所說那般俗不可耐但又造價高昂。

他來到鑽石排位廳。這裡的牆壁和地板猩紅如血,象徵這個分段的虛擬遊戲玩家會經歷怎樣的激烈競爭和考驗;大量由金箔壓制成的葉子點綴其間,象徵著只有氪金才能快速突破這個分段。

大廳的天花板鑲嵌著不計其數的小小寶石——據說廳名由此而來——在一盞大吊燈的照射下閃閃發亮。只不過,吊燈上的火苗搖曳明滅,似風中殘燭,廳內寒涼徹骨。

此處毫無生氣,和平常這個時候充滿熙熙攘攘巴佬的情況迥異,唯一的響動便是普烏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腳步聲。一扇破裂的窗戶,解開了寒風的源頭之謎。

此地的虛擬遊戲運營管理人員,因壞脾氣和各種“殺熟套路”而臭名昭著,莫非是他們乾的好事?或者別的什麼原因?心跳聲在耳際轟轟作響。瞧,窗簾後面好像有雙靴子?普烏抬手遮在眼前。光影憧憧。為了驅散心中疑雲,他走過去拉開窗簾。

一具屍體躺在暗處。

半羊人彎腰摸了摸。還有體溫,但這傢伙絕對死透了,所以他順手撒上了一撮化屍粉。那具屍體身上的灰褲子一側綴有白色條紋,上衣的樣式也相同,一頂白羽高帽則擱在不遠處的地板上。這身裝扮顯示他是一名奔走印記城街頭的送信員。

趁著化屍粉尚未將其腐蝕乾淨,普烏又打量了對方最後一眼。那個人有一張年輕的面孔,但實際年紀可能比這張臉大得多。鬍鬚剃得乾乾淨淨,神色平靜,腦袋一邊開了個洞,地上有一攤黑乎乎、溼漉漉的汙跡。

他的信箱呢?

帶著疑問,普烏離開了掩在窗簾後面的、已經化作一灘黏液的屍體。他提起手杖,用力一擰,抽出數寸長的淬毒利劍,走向一條高大的廊道,兩尊手持權杖、頭戴兜帽的雕像分守在兩側。他止步於古老的雕像之間,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刻寫在門廊上的一串神秘字元,然後推門進入。

這是一間覲見室,兩側各有一段環形臺階,寬敞得足以讓十個人並排而行,它們通向高處縱貫左右的樓臺。

鑽石玩家晉升更高階別時會舉行一次小型的典禮,那時會有手持花籃的少女走上這樓臺,為晉升者撒花慶祝。

覲見室中央有一把椅子,擱在距離地面一手高的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