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瀆碼頭,眺望遠處直江津城外的山頭,巨大的石垣之上,造型優雅的櫓和天守高聳入雲。然而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這些優美的建築的外觀,並非單單出於藝術美感,而是軍事原則使然。

當然,還是有人識貨的。

瞅了一眼此行的目的地,而後又白了眼天上的日頭,淺田慶真打了個哈欠,抽出夾在脖頸圓領上的小摺扇,撲扇撲扇地為自己納著些許涼風。

只是,這把摺扇上的文字卻有些奇怪——“陽炎嫋嫋升,幹沙簌簌落”——和清涼的韻味半點關係也無,或讀或看都讓人平添幾分焦躁炎熱。

再加上,淺田慶真還身穿緋色的狩裝,遠遠看去就好像是一團行走在人間的烈火。

“沒有乘坐飛艇航線,也沒有選擇那條新鋪設到此地的鐵路,而是乘坐一艘老式帆船。而且,那船既不是朱印御座船,也不是安宅戰船,就是一艘普普通通運送醬醴的回巡千石船……”

淺田慶真眉飛色舞地說著,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小姓侍從只是默默垂首,恪守著“百言不如一默”的侍從守則,“……然而最後,我們卻比原計劃提前三天趕到了直江津。哈哈哈,你知道麼,原因就在於我們早出發了整整一週!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古人誠不我欺!”

那個作為侍從的小姓漢子依舊是面無表情,雖然他心裡其實挺想拆穿自家少爺的自我寬慰:明明是在臨行前半個月,您因為和狐朋狗友去呼盧喝雉一次性輸掉了老爺給的旅費,所以才不得不提前出發、乘坐條件相當一般的千石船從出雲城趕到直江津,結果怎麼變成了您“運籌帷幄”在先?

但是,他最終還是沒有那麼做。

不單單是因為侍從不得妄論主家的規矩,還因為作為一名淺田家老僕,他知道老爺年輕時就是出雲城傾奇者一行的執牛耳者,自家少爺現在這般言行舉止倒也像是那種荒誕不經的傾奇者。

子肖父,沒毛病。

當然,依舊是作為老僕,雖然這名小姓侍從可以見得自家主家少爺乘坐千石船,但是到了即將要辦“正經事”的直江津,還是不能讓其墮了淺田家的威名。

他自掏腰包,為那個已經身無分文的淺田慶真僱傭了一輛高坐人力車,以供驅策。

等到身穿緋紅色狩裝的少爺坐進車裡,他就在距離拉車的車伕身後一兩個身位處,跟著那輛人力車默默隨行。搖曳的銅鈴,叮鈴鈴唱著歌;車輪碾壓直江津的石板路,發出轔轔的響動。

主僕二人,就好像是尋常來這座倭桑行省最大“人才市場”進行採買的商人一般,出了大瀆港口的鳥居就直奔直江津城中的主路。

彌生家的石垣就位於這條道路的盡頭,因此,但凡是懂得些門道的商人都會先行趕往那位永序之鱗商會“提督管事”的辦事處,領取到今日份的“人才”統計結果。除非提前就在城裡派遣了僱員調查情況,否則,若是想要獲取到更加充分的市場訊息,各家商人還真的是離不開那份邸報。

只是,淺田慶真不是來買東西的,他是來查詢一筆“糊塗賬”的。多日之前,永序之鱗商會倭桑行省的審計機構發現,在直江津人才市場這邊出現了一個蹊蹺虧空。有一頭五十年多前、在奎斯大人遠征無底深淵時就被判罰進苦役營、後來又被帶回灰燼世界服刑的羅剎妖被上報死亡。

這就很蹊蹺了。

一來,羅剎妖好歹也是一種邪魔,哪怕在苦役營裡接受了超強度的勞作、身體虧空得厲害,可是直到今天他不過也僅僅服役了五十多年,應該不至於因勞累而暴斃。

二來,即便羅剎妖是一種比較特殊的、不怎麼被純種巴特祖承認的魔鬼,可是他們死亡之後,靈魂依舊會返回巴託九獄等上九十九年再度重生——直江津這邊也是按照這種說辭上報的,說是因為沒想到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