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永序之鱗商會管理層有些瞭解的人大都知道:食人魔美食家布魯其實是最好說話的,哪怕是底層的雜役(如果有膽子的話)也可以和他坐在一個餐桌上大快朵頤,絲毫不用擔心觸怒這位大人物;而後勤總長布魯閣下則是頂難講話的,在談論框架之內的事情時,動輒就會對手下勃然色變。

今夜造訪雷齒鎮鍊金藥劑師公會,美食家和後勤總長兩個身份都被布魯帶在身上。因為他是美食家,所以他能夠理解格里斯的苦惱,允許對方飽餐一頓。只是,因為他也是永序之鱗商會的後勤總長,所以犯下製售月亮糖這項重罪的格里斯,今夜吃得這頓必須是他的最後一餐,無法容情。

因此,在看到布魯親自現身之後,格里斯·“惡魔腸胃”也清楚了這兩件事情。他沒有埋怨什麼,因為那其實屁用沒有。當初被魔鬼騙到無底深淵參加血戰,格里斯又不是不知道“死到臨頭”是什麼感受,現在只不過是舊事重臨罷了。

“無妨,無妨……”反覆默唸著這個很久沒有浮現在心中的詞彙,格里斯的眼睛從緊盯著被布魯一腳送到自己面前的犬魔烏古魯,“……那次拼了性命移植了這副惡魔的腸胃,為的不單單是能夠在血戰前線活下去,還有希冀某一天能夠痛痛快快飽食一次魔鬼的血肉。今天也是時候了。”

口水不僅從格里斯的嘴巴里流淌出來,還有大團大團的墨綠色汁液同時也從他胸口上那個“深淵巨口”的鋸齒狀牙齒間汩汩流出。他彎下腰用手掌拍了拍渾身酥麻的烏古魯——剛剛食人魔美食家在這個犬魔身上撒的那些“孜然”似的東西,不只是讓這個邪魔的身體快速恢復,還讓其動彈不得。

“貪嘴的傢伙,”格里斯點評道,不過隨即哂然一笑,“和我有一拼,都是餓肚子鬧的。”

說著話,這個“惡魔腸胃”也不再收束自己的身軀,藏在其體內的那套惡魔的消化器官瞬間奪取了其身體的控制權。格里斯的手上,脖子上,胳膊上……總而言之,身上各處有“空白”的地方全都浮現出一個個長著尖牙的圓形口器,它們全都直通他的那副惡魔腸胃。

“不要!”

看著格里斯·“惡魔腸胃”向自己合身撲來,烏古魯頓時心驚肉跳,犬魔有一個預感:如果他被這個傢伙吞吃了,死了就是真的死了,不會再像正常巴特祖死亡之後那樣能夠返回巴託等上九十九年,再在九獄某個地方重新降生。

事實上,他這個預感很準確。倒不是因為格里斯·“惡魔腸胃”有這樣的本領,而是現在的灰燼世界實在有些過於特殊。每天夜晚,天上那輪圓月都湛然血紅,那是被九獄大領主巴爾澤布真身死亡之後的鮮血染紅的。而這輪血月,每分每秒其實都在拖拽著這個世界,移動向巴託九獄。

嘎吱嘎吱、嗤嗤嗤、嘎嘣嘎嘣……駭人的咀嚼聲,剎那間響徹了整個鍊金藥劑師公會的大廳。好在,這個時候,驟然響起悠揚的吉特琴聲沖淡了這幅恐怖畫面的衝擊力,配合著咚咚作響的銅鼓聲和恰到好處的響板節奏,給在場所有人的心頭都重新注入了一股新的勇氣。

布魯揹著雙手,看著那個正在演奏激昂音樂的小德金。“果然,已臻傳奇的職業者,沒有一個是簡單的,”對於這位遊吟詩人的手段,食人魔不由得有些欽佩。

而且,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位遊吟詩人說不定還能算是布魯的同道中人:食人魔美食家是一個天賦異稟的術士,施展各種法術時,他主要依靠的就是各種味道刺激大腦來模擬那種法術的感受,使得自己能夠觸與之“共情”,從而構造出現成的法術模型;而小德金現在給每個人心頭提振的那股勇氣,則是用音律模擬出來的“共情”之法,讓眾多聽眾自然而然受到法術的作用。

很快,沒有被格里斯生啖犬魔的恐怖場景影響繼而墮落成邪魔的眾人,終於平復了心神。“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