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綰想起那座破廟,因治理瘟疫有功而造,又因蒙冤而被毀。

冤案雖已平反,然顧忌天子顏面始終不敢重新翻修,鎮民們只能私下偷偷祭拜懷念。

她用手絹包起最後幾塊糕點往外走,街上雖不比茶樓喧鬧倒是別有一番溫馨。

孩童的吵鬧、小販的吆喝,人來人往宛若流水潺潺,歲歲如此、年年相似。

他們只是底層的百姓,既無實權也無通天的能力,順應聖意雖然懦弱但這是他們唯一能做的,皇權之下連自身都難保更何況為人鳴冤。

破廟裡不斷的香火,茶樓裡只能短短几句帶過的故事,石頭上深深刻下的鎮名,這大概是他們頂著九族性命、付出所有勇氣邁出的一步。

對死去的人來說毫無意義,但這就是全部了。

雲綰走入人流,順著他們在街頭閒逛。不知不覺來到藥鋪門口,百姓們排隊領著涼茶後就坐在藥鋪前的臺階上納涼休息。

每個人喝完一碗後都會自覺離開,為下一個人留出空位。

藍衣女子仍舊在那,從日頭毒辣的午時一直到晡時。

“姑娘,好巧。”

雲綰下意識蹙眉,回頭看去是破廟裡的小道士。

他此刻坐在不遠處的臺階上,手裡端著一碗涼茶,也不喝就那麼晃悠著。

“你還沒走?”

“我捨不得姑娘啊。”

他嬉皮笑臉的,最知道該怎麼噁心雲綰。

雲綰目光落在他的儲物袋上,忽地想起他身上也有功德錄。

九卿還是一視同仁的嘛。

她笑起來“你也被困住了啊。”

小道士笑容僵硬。

他本來是打算去修真界的,沒成想剛分開一會那東西就開始結冰,產生的霜甚至有蔓延到他身上的趨勢。

迫於強權,他只得折返回來,看看究竟是什麼鬼熱鬧非得要他一觀。

“貧道不知道姑娘在說什麼?”

他堅持要維持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陌生人形象。

“姑娘累了吧,喝口茶歇歇。”

他將茶水遞到雲綰面前。

雲綰抬手接過,鼻尖微動。

茶水中只是一些普通的祛暑藥材,但能一下子拿出這麼多新鮮的還是需要費些心思的。

她在心裡嘆氣,九卿真會給她找麻煩。

抬眼對上小道士探究的眼神,“道長這般好奇不妨自己試試。”

“貧道不渴。”

“沒關係,試試看嘛。”

雲綰一手掐著他的腮幫子一手端著碗,大有一副不喝就硬灌下去的架勢。

有膽子讓她試藥,沒膽子自己上是吧。

“人生就在於多嘗試,不試怎麼知道自己不行呢?”

小道士緊抿著唇不敢開口反駁,生怕雲綰趁他張嘴說話霸王硬上弓。

雲綰單手蹂躪著他的臉,整張臉上的肉被她捏來捏去,毫無憐香惜玉之情。

這傢伙是在蓄意報復吧。

小道士憤憤不平地想著,本想用蠻力掰開她的手但礙於手無縛雞之力的道士人設只得作罷,本就是圓溜溜的小鹿眼這下瞪得更圓了。

相反,雲綰的心情倒是不錯,少年臉上只有一層軟軟的皮肉包裹著骨頭,算不上好捏但很是解氣。

“姑娘?”

一道算不上熟悉的聲音陡然出現,雲綰開始後悔今天出門沒看黃曆,怎麼老是碰到熟人。

她順著聲音看去,果真是在鎮外撞鬼的那群人。

小少年露出個乖巧的笑來:“姑娘,又見面了。”

雲綰朝他微微點頭,手下的小道士趁她不注意趕緊掙脫魔爪躲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