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雖一片安寧祥樂,可這世道不過堪堪平等下來。

崔琢從小看著聽著阿父阿母在外忙碌,便知在這雅緻寧靜的府邸之外,在並不遙遠的地方,還有更多人朝不保夕,流離失所。

她十五歲離家時,只說要看看這世界。

可除了秀麗山河外,也有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鄉紳豪強尚隨意被兵匪強盜劫掠燒殺,何況普通百姓。

走出了那些安定州縣,崔琢才真正看到這世道。

她當下調馬,徑直投了軍。

崔琢從小練武便十分順遂,真上了沙場,更顯出她天賦來。

家中幾番猶豫,並不阻攔她。

這是一條更艱難,但是更好的路。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美玉也需打磨。

起初崔家的部曲,金銀糧草,給她底氣和依仗。

後來憑著幾場以少勝多,贏的漂亮,崔琢揚了名。

文帝特賜恩典,她這才正式組了白羽軍。

崔琢滿懷激情與野心,在茫茫草原戈壁上,訓練武裝這支軍隊,直到它能刺破遠方的王帳。

再後來後來隗囂反叛,隴右戰事起。

局勢逐漸嚴峻,幾處兵馬漸漸都被匯聚在此。

也是直到偌大的營帳裡,將軍校尉的,站了一帳的男子。

崔琢白甲長劍,獨立其中。

她這才發覺,自己是有多麼驚駭世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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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當時世道還亂,外有大小稱王稱帝的諸侯,內有想反叛背刺的臣屬。

只能說天時地利人和,都趕上了,現如今想出第二個崔琢基本上不可能了。

其實崔琢與凌不疑的處境非常相像。

崔家和霍家,都是一早便投了皇帝,一路陪他打天下的。

霍家經孤城一事,只餘了凌不疑這一個血脈。

崔家雖未經大的變故,但子嗣艱難,也只有崔琢一人。

凌不疑被文帝認作義子,要不是不好和崔祈搶女兒,其實他原本還想認崔琢為義女來著。

凌不疑十六從洛陽跑出來投軍。

崔琢十五離家,沒多久也披了甲。

崔琢在最初相遇時,多少是帶了些好奇打量的。

不過戰事繁忙,二人又實力年歲相當,沒誰願意屈居人下,都各自領軍。

所以直到大捷歸京,崔琢也只是,

“認識,不甚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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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直有不少人揣測白羽軍的名字,可實際上既沒有什麼神仙託夢,也沒有什麼仙人下凡。

崔琢曾在群峰之上,皚皚之中,見過一種特別的鳥兒。

輕盈獨立,白羽入雪。

雪峰之上,獨特的光線折射過每一片羽毛,迸發出炫目的光彩。

振翅而飛,只餘清鳴於天地間迴盪。

崔琢被深深震撼,久不能忘。

故定名,白羽。

濁流世間,也應有此清美,溯嘯天地,降福人間。

不過,這種有些幼稚孩子氣的想法,也不好為眾人言。

崔琢對外從來只說,圖個好聽。

就像那統一的白甲,也只是一點愛美之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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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羽軍是崔琢除了崔家以外的,另一個家。

上上下下幾萬人,那是她自己選的家人。

老鍾是在軍隊裡歷練多年的老兵了,面容憨厚,若不是渾身的肅殺之氣,更像一個田間的老農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