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17年7月18日,隋朝西都長安的郊外,一輛馬車在蒼茫的夜色中緩慢前行。馬車旁邊跟著兩個人,一位是身穿麻衣、手拿馬鞭的車伕,另一位是穿著一件深色布衫計程車人,他看上去像是一位朝中的官員。

半輪明月懸掛於天穹,黯淡的月光下,只見這位士人看上去約莫四十七八歲。他頭束髮巾,蠶眉鳳眼,頜下一縷長鬚,臉上的表情莊重肅穆。

馬車是一輛拉貨的平板車。此刻,車上什麼貨物也沒裝,只是擺放著一具屍體。屍體顯然是被箭射死的,胸口還留著兩隻箭簇。這兩枝箭射得很深,不易拔出,所以一直留在那兒,倒象是兩根插在地上的木杆。泥土道路凹凸不平,馬車不時顛簸搖晃,兩隻箭桿也隨之輕輕搖擺……

大約是因為平日都坐官轎,士人不習慣走長路,漸漸就跟不上馬車的速度,落到了後面。車伕卻渾然不知,眼睛只管盯著前方。這荒郊野外的,道旁樹影憧憧,怪嚇人的。四周一片死寂,只有荒野上偶爾傳來的一兩聲蟲鳴。

車伕正聚精會神地趕車,突然聽見一陣深沉的嘆息聲。這聲音雖然很短促,他卻聽得十分真切。車伕不禁茫然四顧,周圍一個人影也沒有,嘆息聲來自何處?他正疑惑間,又是一聲嘆息聲。車伕這回聽清楚了,聲音正是車上的屍體發出來的。

這聲音聽上去太瘮人了,象是絕望之人臨死的哀鳴,又象是鬼魂從地府中發出的怨訴。車伕頓時感到頭皮發麻,渾身顫抖。他慌忙扔掉手中的馬鞭,掉頭鼠竄,一邊跑一邊大喊:“炸屍啦!炸屍啦!”

車伕跑到官員面前,驚惶失措地叫道:“老爺,不好了,炸屍啦!……”官員飽讀聖賢之書,根本不相信此等荒誕之說。他緊擰蠶眉,厲聲道:“怎麼回事?快說!”

“老爺,那死屍發出聲來了,我還聽見他喊痛……”車伕結結巴巴地說。

“噢?竟有此事?”官員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此時,拉車的白馬見主人跑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官員沒有絲毫畏懼,緊走幾步來到馬車跟前,瞅著平躺在馬車上的屍首。這具屍體實際上是個弱冠少年,看上去頂多十四五歲。少年容貌清秀,除了胸口中了兩枝箭外,並沒有其他的傷處。但是,月光之下,他面白如紙,嘴角還殘留著一抹血漬,已經乾涸了。

車伕小心地站在主人身旁,驚恐萬狀地盯著屍體。忽然,屍體的手指動了一下,他連忙大叫道:“老爺,他又動了……”

官員也看見了。而且,他不光看見屍體的手指動彈,還發現他的小臂似乎微微往上抬了抬。官員連忙俯下身去,用手指在少年的鼻下試了試,似乎感覺到一絲氣息的流動。他的蠶眉鬆開了,神色轉憂為喜,連忙道:“謝天謝地,他還活著……”

車伕聽了,驚訝萬分,茫然地瞅著主人:“老爺,那我們怎麼辦?”官員沉思片刻,果斷地:“去別館。”

車伕一聽,連忙跑過去從地上撿起馬鞭,然後勒住馬的僵繩,將馬車趕到旁邊的一條岔道上。然後,他跳上車轅,坐在那兒用力地揮舞起馬鞭。

官員已經爬上了馬車,坐在了車上。隨著車伕的吆喝和馬鞭的脆響,白馬開始奮蹄狂奔,馬車在茫茫的夜色中疾馳而去……

馬車上的這位官員名叫韋義節,是朝廷的尚書右僕射。而躺在旁邊的這位奄奄一息的少年,則是李淵的第五個兒子李智雲。

大約十幾天前,太原留守、唐國公李淵在晉陽起兵反叛。李淵起兵前,派人秘密通知留在武功縣老家的長子李建成,四子李元吉和五子李智雲,讓他們速來太原會合。然而,大哥李建成因為李智雲太小,怕帶上他路上多有不便,又覺得他一個小孩子,朝廷不會把他咋樣,就把李智雲給丟下了。

李淵發動兵變後,武功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