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縷天光收盡。

胖婦人厚厚的嘴唇唇角在這黑暗下,不斷綻裂,一直裂開到了耳根。

黑漆漆的大嘴裡,是一副沾著涎水的雪白犬齒!

她手掌往前一伸,虎口跟著咬住了男人的脖頸,旱地拔蔥似的將男人整個身軀都提了起來!

另一隻手裡的刀子,跟著就要扎進男人胸口!

這時候,她不知是感知到了什麼,臉色驟然一變,竟將到嘴的肥肉都丟下——她直接把那個瘦削男人丟出鋪子,轉而合上了鋪門!

黑暗中。

胖婦人陰沉著臉,轉身穿過肉鋪狹窄的過道,開啟後門,步入堆滿雜物的後院裡。

“大女!二女!大女!”

她口中發出針一樣的尖叫聲,目光在院子各處梭巡,最終落在了棗樹下那條鏽跡斑斑的狗鏈子上。

狗鏈子只連著項圈,本該被鏈子拴著,在前院裡看著‘肉’的大女,此時已沒了影蹤。

胖婦人臉色更加陰沉,寬和的面相也愈發兇惡起來。

她邁開大步朝後院走——

雙臂倏地折向背後,手指在背後一陣摸索——

“嗤啦!嗤啦!”

撕開皮肉的聲音在她背後不斷響起!

轉眼間,披著蓬草似的及腰亂髮、穿一件漆黑壽衣、頂著大肚子的李夏梅狂笑著,抓著長長的尖刀,風一樣地撲入了後院!

——

周昌一把將那僵在自己面前的灰白身影攬入懷中,手裡的尖刀幾乎是擦著懷中人的衣裳,朝前刺了過去!

唰!

“啊呀——”

女子尖銳的慘叫聲剎那響起!

被周昌攬在懷裡的人身軀微微顫抖著,她轉過頭,溼漉漉的眼睛正對上週昌漆黑沉靜的眼。

在二人身前,那被周昌猛地刺了一刀的,赫然是一頭披著蜷曲毛髮的黑犬,一縷縷斑斕饗氣從尖刀刺出的傷口裡流淌而出,其中純淨的赤色饗氣,被扳指裡的獒多吉吸收。

獒多吉的吠叫聲愈發興奮。

那捲毛黑犬發出女人的慘叫聲,夾著尾巴後退。

它的雙眼仍是兩個淌著血汙的窟窿——哪怕披上這身‘詭皮’,周昌在它臉上留下的傷口,都不曾被彌合。

周昌抱著懷中人徐徐後退,躲到了一處雜草垛後,他的腳掌落地無聲。

捲毛黑犬慘叫了一陣之後,喉嚨裡發出‘赫赫’地吸氣音,鼻頭聳動著,依靠聽覺與嗅覺,尋找著周昌幾人的影蹤。

後院裡,一時又萬籟俱寂,只餘那頭捲毛黑犬來回走動尋找的聲音。

微白透明的念絲覆蓋著周昌通身上,將他的氣息都完全封鎖於其中。

他念頭裡的那件念衣,在與白秀娥連番接觸下來,至今終究得到補全,甚至比先前更強韌。

在他懷裡的女人見狀,也有樣學樣——

一縷縷藕絲倏忽間飄散在她周身各處,在她體表織就了一件無色無形的紗衣。

她眼裡帶著笑意,與周昌眼神交流著。

能運用出這般與周昌如出一轍的手段的,除了白秀娥,再沒有第二個人。

周昌注視著白秀娥,以眼神問她:“你怎麼來了?”

白秀娥迎著周昌的目光,不知是害怕還是害羞,怯怯地垂下了頭,她身形輕輕扭動著,從周昌懷裡掙脫了出來。

待她再回頭來看周昌之時,半張臉上倏忽盪漾漣漪——曲禮白瑪的面容從漣漪裡浮現了出來,她冷冷地盯著周昌,制止了兩人繼續眉來眼去。

周昌轉回頭,側著身子看了看外面外面來回走動地捲毛黑犬。

瞎眼的二女應是追著白秀娥到了這裡,大女現下還不見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