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鐵鍋裡是熱騰騰的明太魚湯,現在圍著一群衣衫襤褸的女人和孩子,看上去藏在林子裡有個把月了,面黃肌瘦,臉上一點光澤都沒有。

“喝吧,餓壞了吧。”叔叔搖著頭一臉無奈。在飢餓面前,尊嚴算什麼,轉眼間一大鍋魚湯就消失了。

“二叔,咱倆吃啥?”侄子好不容易要開開洋葷的希望破滅了。

“孩子,難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我不管,我只要喝魚湯,都想了一冬天了。”

“快走吧!趕路吧!\"

“二叔,好心賺個驢肝肺,連說聲謝謝都沒有”

“不敢吶,不說話更好省得鬧心。”

“那還自己不吃都留給別人,真傻。”

難民們最後點頭哈腰的消失在遠方,叔侄倆好一陣子默默無語,孩子想不明白,遇到一群啞巴!在生叔叔的氣。叔叔在想什麼,血淋淋的人頭嗎?可能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幹了什麼,只想讓難民從自己眼皮底下消失,他也不知道有以德報怨這個偉大的成語。奴役了一輩子的老實人,連恨的精神都沒有了。他沒感覺自己其實早就麻木了,就知道生出力氣,有口飯吃照顧好同自己一起跑出來的侄子。唯一的記憶就是宗祠的族譜,可惜又不認字,白丁一個。山東省萊陽府,他是不敢思念的,全都是眼淚,埋葬了最後的親人,叔侄倆相依為命也算死裡逃生沒餓死,有了活路。其他的東西在腦海中早就海枯石爛了,一起逃難出來的其他幾個宗族兄弟也都幸運活了下來。有的運氣偏好一點的現在娶妻生子了。他不敢想那種奢侈的生活,只想讓哥哥嫂子九泉之下安息,振興家族門楣的希望全都寄託在侄子張思睿身上了,其他的無暇思考。看到侄子像個機靈鬼,別無它求心滿意足。他決心當個苦行僧,苦行僧是個什麼概念他根本不知道。日子一直就是早出晚歸,無論颳風下雨雷打不動。有時偶然會聽到有錢的鄉紳子弟在私塾裡的讀書聲,這時他會幫侄子牽看牛,讓他跑到窗根底下偷聽。他的記憶力出奇的好,這點倒像他爹的遺風。叔叔就常常感嘆,要是哥哥活著他死了多好,兩個人的命運換個個,他還能教這個聰明的孩子識幾個字,可自己又無能為力去改變侄子的命運。侄子第一次聽到老學究的憂國憂民,可惜坐在學堂裡的孩子們都昏昏沉沉。

孟子說:“世衰道微,邪說暴行有作,臣弒其君昔有之,子弒其父昔有之。孔子懼,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呼!罪我者其惟《春秋》呼!\"侄子不明其義,但老學究的話全憑記憶記了下來。在去幹活的路上,他竟為叔叔背起了這段話。魯國,孔子的故鄉。叔叔聽到春秋孔子二字不禁心裡一顫。他順便也講起了小時候說書人講得三國演義。他也模仿說書人的口氣,說起關羽背誦春秋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