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黑衣人伸出的手即將夠到她們的衣角。段洛笙一刻都不敢停歇,一把將失去了知覺的木迴風扛到肩上,一腳踹開房門朝屋頂掠去。一陣風逆著黑衣人們的方向灌入房中,將屋內的帷帳吹得張牙舞爪,書桌上的《山海異紙》也被這陣怪風吹開,捲起的書角邊頁和泛黃的紙張都表露出這是一本常常被其所有者翻閱的書籍。

段洛笙想起葉家是把信送到雲來客棧的,考慮到他們有可能會去雲來客棧蹲守,所以根本就沒打算回去。她扛著木迴風一路飛簷走壁地向鬧市區跑去,本想著在鬧市區混入人群以擺脫黑衣人的追蹤,但很快又想到即使在鬧市區,扛著一個人也是一個惹眼的舉動,所以最終還是調轉了方向,扛著木迴風回了自己十年前在元安城的家。

木迴風只覺得眼睛一睜一閉,周遭就開始移形換景,兩腳一空,忽地掉入水中。幸運的是,自十年前想要跳河逃跑卻被湍急的水流衝昏了之後,木迴風就痛定思痛,狠狠地練出了一身在水中游刃有餘的本領。她在水中適應了一會兒,睜開眼向有光的地方游去。

“嗬!”遊了好長一段時間,差點把自己憋暈過去的木迴風終於破水而出,往肺中呼入入夢以來的第一口新鮮空氣,又被鼻子中的水給嗆得咳嗽不止。好一番整頓後,木迴風才一邊划水保持著頭浮出水面的姿勢,一邊觀察四周。

這是一片汪洋的水域,因為味道並不鹹,故不能稱大海,但木迴風在近處確實沒有望見一塊可以落腳的陸地,遠處也沒有一座山的影子。這裡只有如空氣般的陽光、浮動的雲、輕吹的微風和柔軟的水,木迴風向上朝天上望去見不著一隻海鷗,向下往海里探去也望不見一條游魚。

“大意了,沒想到這些灰色細線還會主動靠近我!是我身上有什麼東西會吸引它嗎?難不成這些灰色細線是有生命的?或者,有人可以自由地操縱這些細線?”木迴風向後仰去,在肺內留存空氣,讓身體即使不再划水也能以頭露出水面的姿勢漂浮在水中。

“剛剛外面那麼兇險!我竟偏偏在這時候落到夢裡來!現在外面可全靠阿笙一人撐著!”於是,一個更為緊迫的問題力壓群雄,把木迴風方才的疑問都擠到了腦後。她的心怦怦跳,彷彿已經看到了段洛笙受傷的情形,心焦地想:“我得儘快從這裡出去,越快越好!”

“葉......咕嚕咕嚕......無......憂!你......在......嗎?”木迴風躺在水裡仰頭大喊,因動作幅度太大,口鼻止不住地沉入水中,聲音只能一個字一個字地從木迴風嘴裡蹦出來,效率一點也不高。於是,木迴風又換回了原先手腳划水的姿勢,讓頭完全露出水面,完完整整、聲音洪亮地吼:“葉無憂!”

與上一次沈心蓮的夢境相比,這個夢境實在是太不一樣了。在上一次的夢境中,她直接出現在沈心蓮身邊,變成了她在夢中的兒子,根本不需要額外的尋找。而這一次,她出現在仿若無人之地的水中,周變連一隻鳥一條魚都沒有,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能出聲試試,看看能不能得到來自葉無憂的回應,或者夢中的其他什麼東西都好。畢竟整個夢境都是根據葉無憂的意識幻化的,只要有東西回應她,她就能抓住關於夢境的線索。

然而,這裡除了風聲水聲,就再沒什麼別的回應了。太陽天空的一頭緩慢移動到另一頭,在臨近水平面的時候向天空放了一把火,將圍繞著它的白雲都燒紅了,一直漫到水平面附近的水裡,像是水中著了火。但事實正與之相反,隨著陽光漸漸褪去,木迴風敏感地察覺到周圍水的溫度正在緩慢下降,她甚至都看到了口中哈出的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