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日 巴東

十月十日,已經到了小雪時節,天氣愈發寒冷起來。

當巴東太守忽然生病臥床時,在牢中的李景宴服了軟,要求見一見王柏。

王柏一邊喝著補藥,一邊叫人將李景宴帶過來。

大牢裡給李景宴送飯的下人出身南浦鄉,他感念李景宴賑災的善舉,每日送飯幫他與外面傳遞資訊。

李景宴這幾日裡,耐著身上的痛努力的吃了些東西,又讓那好心下人為自己尋來了傷藥包紮了傷口,勉強養足了精力就為了等這一天。

張啟帶了十幾個人偷偷潛入府中與他裡應外合。

李景宴已經記不清那天自己和張啟他們殺了多少巴東府的親兵侍衛。

只記得不小心濺到的血,浸透了自己的雲紋官靴,沉甸甸的,讓他的腳步愈發沉重。

自己握劍的虎口被震的開裂,鮮血淋漓的讓劍柄滑膩膩的黏手。

等他們到王眉兒的院子時,還不知道情況的王眉兒居然還想叫人將他拿下,結果被他們的人狠狠按著跪在地上。

李景宴深陷的眼底中,閃著令人膽寒的殺氣:

“王眉兒,我李景宴生平從不對婦孺動手。唯獨對於你,哪怕千刀萬剮,挫骨揚灰都不足以宣我心頭之恨!”

他拿劍鋒抵著她的喉嚨,眼底的冷漠似萬丈雪淵:

“可是我們春獵冬狩時,從不覆巢破卵,也不殺有孕的母獸,怕觸怒神明折損福澤。所以你要感謝你肚子裡的孽種,讓你能苟延殘喘一些時日。”

李景宴收了劍,蹲下身,瞋目切齒:

“你的罪行,會依《大魏律》來判罰, 你的命,自會有劊子手來收!”

“本王現在饒你一命,那是因為...”

對著滿眼怨毒的王眉兒,他忽然一掃臉上的狠厲,忍不住溫和的笑了起來:

“我的夫人啊,她懷孕了...”

李景宴的眼尾剋制不住的染上溫柔:

“我呀,要替我與寧寧的孩子,積德累善!”

“怎麼會?那個賤人明明被我...”王眉兒話還沒說完,便被張啟拿東西堵住了嘴,讓她不能再口出穢語,對郡主不敬。

“王眉兒,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嗎?”李景宴站起身,有些可悲的睥睨著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我的寧寧,可是這天上地下第一心善純良的女子,她平時做了那麼多的善事...”

說到這裡,李景宴忍不住暢快的笑了起來,眼裡卻泛著淚花:

“就連老天爺,都會幫她逢!兇!化!吉!”

*****

當孫都尉帶兵圍困太守府時,駐紮在巴東郡的駐兵營地已經連燒了一天一夜的大火,孫都尉帶兵縱火奇襲了南陳兵卒的駐紮地,以少勝多,將南陳私兵的將領盡數俘虜。

就在孫都尉猶豫要不要強攻進太守府時,太守府的大門從裡面吱呀一聲,緩緩地開啟了。

李景宴一身青衣,手持滴血的長劍,從門內搖搖晃晃的走出。

他渾身浴血,冷白色的臉上殘著已經乾涸的血汙,原本的爾雅清逸公子哥,此時似煉獄深處爬出的厲鬼。

在他身後,跟著同樣渾身浴血,但手裡拎著人頭的張啟等人。

張啟舉起血淋淋的人頭,替力竭的李景宴高聲呵令眾人:

“王柏殘民害理,喪盡天良!挾持皇子,犯上作亂,當誅十族。都尉等人,為王柏脅迫,後平叛有功,將功補過。現命都尉暫時接替巴東事務,將王柏殘黨餘孽盡數抓獲,押至京師,聽候發落!”

李景宴抬起頭,看了看巴東的天,天朗氣清,萬里無雲,是冬日裡難得一見的大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