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香館,遺珠院內。

“好端端怎麼偏要在我們身邊安排人?成日不是哭就是喊,鬧得我這心裡七上八下。”正澆花的小哥兒心中憤憤,“自打來了人,我都沒睡過好覺。”

“進了這添香館的人,哪個不得褪層皮?”

觀棋搖頭,接過葫蘆瓢給一旁的寒瓜澆水。

“只偶爾兩聲,你且忍忍吧。”

竹棲“哼”一聲,不滿道:“除了忍還能怎麼著?難不成出去打他一頓?”

觀棋好笑道:“成了,快別鬧脾氣了,公子該醒了,你去瞧瞧。”

“什麼該醒了,已經起了。”竹棲朝二樓看去,只見那廊下站了個青衣長髮的哥兒,眉心微蹙,眼神落到隔壁院子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觀棋擱下手中葫蘆瓢,擦淨手,道:“走吧,去伺候公子洗漱。”

三日後,再次受過教導的李朔月轉醒,在他眼皮第一次顫動時,比上一回還要疼百倍的疼蜂擁而至,鋪天蓋地毫無縫隙的痛楚令他心神俱裂。

世上竟然有這種極致的肉體痛苦,叫你除了想死,再生不出任何念頭。

李朔月屍體一般躺在床上,身上包滿了白布。

墨韻心驚膽顫輕腳進屋,手端潤唇的紅糖水,憐憫道:“……我聽雨哥兒說,呂老嬤將你身上那些疤剜了去,連根除了……應當沒有下一回了。”

如被烈火焚燒,骨頭又痠疼發癢,這和地獄懲治惡鬼有什麼分別?不如一死百了,將他挫骨揚灰。

李朔月又想起了他的小羊羔,平日他一流淚,小黑就會過來找他,有時候會用腦袋拱他,有時候會主動咬一把最愛的白菜給他。

可是小黑死了,死得好悽慘,連個渾屍都沒留下。

他都捨不得叫小羊羔揣崽子,怎麼轉眼就成了人家的盤中餐?

趙大明明知道那是他的小羊羔……

一個兩個,怎麼都這樣狠心?

滿口胡話說心悅他,可一個死到臨頭也要拉他下水,一個得手後轉頭就出賣了他,這算哪門子心悅?

他這樣活生生的一個人,他們都看不見,男人好色,都只留戀他的皮囊。

他們不關心他心裡如何想,也不在乎他的愛恨。

這半年來,陳展同他圓房、給他銀兩、給他買衣裳,他難道對自己沒有一點真心嗎?

可要是有一點點真心,怎麼會不聽他的解釋,怎麼會賣掉他?

他在陳展的心裡,或許連追雲都比不過審,就像隨手就能丟下的爛衣裳、破瓷碗。

陳展一點也不心疼。

熱淚從眼角淌下,生起一片刺痛,李朔月心如刀絞,他這一顆真心,巴巴地捧上去送給心上人,可人家看也不看,一腳踹進糞坑裡。

陳展怎麼這樣絕情,明明他對李夏陽那樣好,好的叫他嫉妒、叫他豔羨,明明自己先李夏陽一步結識他……

淚流盡了,他的魂兒也碎了,重活一遭,誰會像他這麼窩囊?

小羊、孩子留不住,還重走了上輩子的老路,李朔月心中悲慼,噴出口鮮血,又昏了過去。

“雨哥兒,雨哥兒,嘉哥兒吐血了!”

“快喊郎中,快喊郎中……我去找郎中!”

“喊什麼?”呂老嬤剛進屋便聽見墨韻咋咋呼呼的叫喊,斥責道:“他怎麼了,驚慌成這樣?吐口血罷了,多喝些補藥進補就是。”

墨韻立馬噤聲,覷了一眼呂老嬤的臉色,小聲道:“可是、可是……”

“流了那麼多血,現在還吐血,嘉哥兒還能不能活啊?”

“嗚嗚,嘉哥兒要是出了事,公子肯定會責怪我的,嗚嗚……”

“收了眼淚,不許嚎。”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