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雪蘭有些失落,但她還是沒把自己的不滿說出來,而是懂事的回道:“好吧,那你注意身體,別想得太多,你還有我呢,啊?”他不是被他女兒騙回去燒百天紙的嘛,那麼天恩肯定會想起小梅,心情能好嗎?謝天恩心裡有無限的委屈和心酸想跟高雪蘭說,可他又不好意思都說出來,怕被高雪蘭笑話。自己養的這是什麼女兒?看看人家的章文,唉……謝天恩回了個嗯字,他不想多說,他還有工作要忙,今天家裡的意外讓他的心亂了,他得重新把心思抓回來,用在明天要發的稿子上。高雪蘭見謝天恩只回了一個字便再沒了迴音,心裡的小劇場上演了好多幕話劇,都是關於謝天恩懷念原配姜小梅,二人夫妻情深、還有跟謝新月一家父子天倫的。自己這個外人被冷了場,根本就沒有出場的機會。

這些想象讓高雪蘭灰心,越是一個人、越胡思亂想,靠在陽臺的欄杆前,望著街上車水馬龍的街道,望著對面小區鱗次櫛比的高樓,那種陌生感撲面而來,叫多愁善感的高雪蘭窒息。他要去青島了嗎?那就是說,自己又要獨守空房好幾天了。高雪蘭的心裡此刻湧起著波瀾,自己再怎麼努力也抵不過他女兒撒的一個謊,這件事情,叫她氣餒。尋常的夫妻,都是倆人在一起的時間居多,兒女們成了家可以來探望一下,沒有夫妻分開跟兒女住在一起的道理。夫妻之所以叫夫妻,跟其他關係是不同的,夫妻的情份是需要培養的,因為,這兩人沒有血緣維繫著,不是血親,而是姻親。血親的關係,那是打折了骨頭連著筋;姻親的關係,不培養就會慢慢變味兒,從熱情變成無情,從平淡變冷淡,從平常變無常。

家裡的書高雪蘭看的差不多了,那些無形的寂寞正在襲來,讓高雪蘭覺得此刻的自己形單影隻,可憐得很。手機裡,一個妙齡女子正在彈古箏,是深宮秋月,那錚錚的聲音哀怨而婉轉,沉重的壓迫著高雪蘭的神經。高雪蘭迴轉身不再看窗外的風景,而是拿過手機關了音樂,轉而到某網上尋找小古箏。她太寂寞了,想買個小一點的古箏,搬家也能拿著,她要把在家時報班學的古箏撿起來。謝天恩經常不回家,這些思夫的幽怨如何排遣?周圍的鄰居一個都不認得,父母遠在老家東北,兒子也在兩個小時車程以外,這間房子是一座孤島,高雪蘭是被囚禁的愛之囚徒。高雪蘭坐在沙發裡,仰望著陽臺外的黑暗的夜空,這裡的霓虹遮擋住了月亮的光輝,也看不到那些閃爍的星星。能憑欄眺望的,只有車流和人流,望不盡的人間煙火。

不知什麼時候,下雨了,細碎的聲音落在樓下水果店的塑膠棚頂上,也撲打在玻璃窗上,漸漸的大了起來。這聲音像白平衡裡的噪音,讓人神經舒緩,吸引著高雪蘭不顧溼冷,又伏在欄杆上,看著窗外樓下的街景。宋朝歐陽修寫了一首《臨江仙》,此時應和著高雪蘭的心聲:柳外輕雷池上雨,雨聲滴碎荷聲。小樓西角斷虹明,闌干倚處,待得月華生。燕子飛來窺畫棟,玉鉤垂下簾旌。涼波不動簟文平,水精雙枕,傍有墮釵橫……她是那麼的思念謝天恩,不想回到床上去,怕看見那隻沒人睡的空枕頭,怕想起謝天恩的小呼嚕聲。別蔑視我的痴情,天恩吶,是你吸引我來的,你要永遠是溫存的樣子,不要變,好嗎?我沒要求你別的,我只希望你能陪著我,就這樣一起聽聽雨,喝喝茶,好嗎?你看,外面路上那些人,都是回家的,他們的家人在等著他們,我也在等著你,等你回家裡來。

天恩吶,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某人誤射一隻大雁,另一隻悲哀長鳴,從空中直撞而下,自殺而死。元好問憫之,嘆其忠烈,遂買下兩隻死雁,寫下了生平經典《摸魚兒雁丘詞》: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向誰去?向你啊!你說過,我們都老了,應該有個老伴兒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