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長長吁了口長氣。去陽臺向上抻起雙手,左彎腰,右彎腰,做起了保健操。

凌典帶她來看房的時候,她當初第一眼就看中了這個陽臺。視野開闊,晚上看到橫豎交錯的街道從樓下蜿蜒向遠,每條大道都有兩排金黃奢華的路燈將街道照得通明如火,遠遠看像伏著兩條長龍。

霓虹燈在遠近不一的高樓大廈間閃閃爍爍,將這個繁榮夜景增添錦織般的華服。

這滿眼的繁華世界,真讓人賞心悅目。

看到雜草盆栽在陽臺角落陰影裡,活像小可憐。她蹲下去,將它端在手上:“這兩天太忙,沒怎麼管你,今天怎麼有點焉了?”

她拿來水壺給它均勻噴灑上甘露,有了水的潤澤,終於看起來鮮活了:“你太懂事了,在人世間懂事的人容易被忽略。雖說很欣賞你的品質,但我不想成為你這樣的。可以不爭不搶,但想要的也絕不謙讓。”

將盆栽放回去,她打了個哈欠。昨晚一夜沒睡,今天又忙到現在,這會閒下來,困得不行了。

第二天下班的時候,給朱明回了一個電話,上班為集中注意力她特意調了靜音。朱明便委婉說起相親的事,想來還不知道母親已經給她打過電話。

她那時正趕往枝蔓植寵店,不放心枝爺,想去看看。於是並沒有閒扯別的,說了兩句掛了電話。

枝爺已經精神很多,看到九月來,他臉上竟然露出慈祥淺笑。

最大的轉變,是他居然跟九月絮絮叨叨介紹他的綠植。在他眼中,綠植彷彿是活生生的人,各有脾性,在枝爺的擬人化描述中,它們特別有意思。連帶九月也越看越覺得它們有趣起來。

九月聽得很著迷,趁著他有聊興,便好奇的問了好些由來已久的疑惑。

其中就有為什麼會想到去養苔蘚?

“別小看苔蘚,這小東西的戰鬥力可不差。在地球上比人類生存還久,世界上當初岩石多於土壤,它們就進化出一種本領,能分泌一種液體,溶解岩石表面,岩石分化之後就形成土壤。久而久之就形成適合人類生存的大環境。”

“這麼神奇?”九月詫異道。

“那可不?它們性格傲嬌著呢,完全陰暗的地方它們看不上,喜歡呆在有點光亮的地方,還要足夠潮溼。對空氣也有一定要求,它們生長得旺盛,那個地區的空氣質量絕對好。”

“那枝爺養著它們是為了監測空氣?”九月猜測。

枝爺笑容遲滯一下,沉默了。九月以為說錯話了,正自後悔,枝爺緩緩說道:“小蔓喜歡。小蔓年輕的時候是個悲秋傷月文藝女青年。”

九月恍然,笑道:“小蔓?噢~她是枝爺喜歡的人吧?”

“她是我的妻子。結婚當天,我在民政局等她,她從家裡拿了戶口薄趕去民政局的時候,遇到河裡有人落水,人是救上來了,她自己沒上來。”

九月詫異不已,看到枝爺眼裡淚光閃爍。一時氣氛凝固了,此時此刻,她不知該怎麼安慰枝爺。

枝爺目光迷朦起來,調整了情緒,邊回憶邊說:“年輕的時候我們在同一所大學讀書。那時我喜歡她,高挑,白淨,秀氣,才華出眾,我是農村貧苦孩子,媽媽是知青。以為她看不上我這種土包子。所以一直不敢表白,只敢默默關注她。她能歌善舞,每次組織活動都會叫我一起。快畢業的時候,她送我一個盆栽,什麼也沒有,泥土上長了滿滿一盆苔蘚。

我當時不明白什麼意思,也帶回去好生養著。後來她發表了一篇文章,就是寫苔蘚的。說苔蘚這種毫不起眼的植物,姿態比任何植物都要低,卻不顯得卑微,遺世獨立,清傲而養眼。無需任何人的關照,實則連整個大地都是它們開拓出來的。在不知不覺中就綻放滿目青綠,侵入她的心懷。”

說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