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遺言(第1/1頁)

“我活得太久了，也確實活夠了。”

尚如樸空洞的眼神中乍現出一束流光，隨後便在刺眼的燈光下重重合上了雙眼。

霎時，此間單薄哭聲響起，而他恰滿10歲的孫子尚百歡平淡如然。

“接下來，只要再過50年，我一定要向爺爺問個遍。”

尚百歡這麼想著，深深地記下了與爺爺現在的最後一面，手中攥著已經汗津津的紙條走向了院子。

良久以後，哭聲、喊聲終於慢慢消散，一位眼睛紅腫神情散亂的女人無聲地踱步到廳門，扶著門框無力地撐著，看著遠處無邊的夜色也開始泛白起來。

尚百歡回頭輕聲詢問：“媽，爺爺好像沒走遠，我好像還可以看見他。”

尚均素卻好似沒聽見一般，對孩子夢囈般的求證毫無反應，自顧自地沉浸在無盡的悲傷之中。

見未得到回應，尚百歡轉頭小心翼翼地重新開啟手中的紙條，“孩子，50年後希望我還能在再和你相見。”

思緒便不由得回想起媽媽今日哭喊中描述的情景：容光滿面的爺爺前一天晚上躡手躡腳的走到我熟睡的床前，端詳著我直至夜半，最後在床邊放下這張紙條，拉著跟隨的媽媽走出門外。出門後便在裡院子坐下，一會看看媽媽，一會看看院子，一會看看黑夜，一直持續的只有沉默不言。媽媽對爺爺欲言又止的異常反覆詢問，卻也得不來一句回應，待到天色大亮才淺淺的一句：“素素，我今天該走了，你也該現在就放下了。”聽罷愣住的媽媽再怎麼求再怎麼問，爺爺也不再開口，只剩媽媽的自顧自問和低聲啜泣。直至爺爺站起身回頭對媽媽說：“不哭了素素，喊歡歡起床吃早飯吧，明天歡歡十歲生日，在那之前我想開心一點。”說罷便朝著院子裡的廚房走去，媽媽聞言情緒更加崩潰起來，但又如突然理解了什麼，強忍了下來走進屋內呼喚我。

轉想自己看到的今天則也不如往常一般：這一整天裡，爺爺也一改平日獨處時的鬱鬱寡歡，不再總是自己想事情，更是願意與我和媽媽一起暢談以前的快樂美滿。歡快笑聲持續至夜晚，爺爺在我們入睡前特意告訴我：他要去很遠的地方，要我記得床邊這張紙條，如果我以後想他的話可以50年後再見，在那裡有我今日十歲的生日禮物。我很不解的看向媽媽，而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輕輕撫了撫我的頭髮，對爺爺說：“小歡會記住的。”接著，爺爺又對媽媽講起：“素素，你還記得你小時候嗎，如果記得的話就希望不要埋怨我了，我沒和你說50年後與你再見，是你不應該再見我。希望你可以活的簡單點，如果以後你能放下，我也希望我們可以再見一面。關於以後……”話未落，媽媽已泣不成聲，最後爺爺囑咐的聲音也逐漸落下，房間裡只剩一片寂靜，三人互相望著，相顧無言。

日光逐漸熾烈，尚百歡收回了思緒，不再思索未解的答案，小小的年紀思索下來疑問只會更多，對於50年後的期待在不解中也增添了更多。

尚百歡轉身走向已癱坐在地的尚均素，俯身輕輕扶起她的身體，對渾身無力垂頭不起的媽媽說：“媽，我們還會見到爺爺的，我們先起來吃飯吧。”

五日後，空曠的田野裡，太陽不見了蹤跡，天空灰茫茫一片，世間一切都是陰陰沉沉的。

此時一座小小的新土堆前兩人在互相攙扶著。那個小的身影像是在用盡全力扶起大的身影，這樣不穩定的構造讓他們的身形彷彿快要被天上的烏雲壓垮、地上的塵風淹沒一樣。然而他們的目光卻像鐵鏈連著般，牢牢的鎖定在這座新墳頂上的一株草上。

“走吧！”少年稚嫩聲音響起。

“嗯，走吧！”沙啞的女音輕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