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都的春天,變幻莫測,剛才還是皓月當空,一陣涼風之後,濃雲密佈,空中滾過幾聲悶雷,嘩嘩的下起了大雨。

流光不閃不避,在雨裡疾走。畢竟是在狼都,夜裡飛行,會被狼衛盤查,或許會被拘捕。

鐵匠鋪在狼都的東北角,藥園在西郊,從鐵匠鋪到藥園,她要穿過整個狼都。

街上沒有人,夜色寧靜暗幽,只有嘩嘩的雨聲。

雨水透過衣服緩緩的進入,她感覺到一種冰冷的寧靜。

路上四處積水,泥濘不堪,她脫下腳上的鞋子,包好放入懷中,赤腳走在雨水裡。

她小時候幾乎每天光著腳,直到去了妖都的帝都學宮修行,才有了自己的第一雙鞋子,她十分愛惜,每次鬥法時都會脫下來。她光腳在擂臺上打鬥,她的腳白皙粉嫩,他們在擂臺下盯著她的腳,叫她“玉足仙子”,那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時光,可惜很短暫,也是很遙遠的事情了。

她想起了陸七兩清秀的臉龐和那雙女子一般的眼睛,滿心期待地看著她。這種眼神她以前也在別的少年眼中看到過,她擔心他們太過柔弱,扛不起生活。

她受夠了貧窮,那個夜晚,當楊鐵匠撲到她的床上時,她沒有推開他,而是抱住了他。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不過是一個世俗的女子。

她一直想找個機會向陸七兩解釋。

陸七兩總是把想說的話藏在心底,不動聲色地說些,“我們去吃飯吧。”“月色很美。”

……

這樣平淡又無足輕重的話。

她一直沒有解釋的機會。

也許,吃完飯後就該和陸七兩分開的,可她偏偏拉起他的手去河邊看煙火。在人群裡遇到了燕子她們,也遇到了那幾個鐵匠,也許,他們都是楊鐵匠派來的。

楊鐵匠是不會娶她的,他有妻兒,她們不在狼都,他在睡過幾晚後,就明明白白的向她說過了,他們是鑄器的鐵匠,十分看重名聲,他眼神閃躲,掏出一袋錢讓她走。

她沒要,起身不聲不響的收拾東西,他又讓她留下來,“如果你一時沒處可去,可以去燒炭的院子裡,和那些婆娘住在一起。”

流光對他失望透頂,以至生恨,可她無處可去。

她沒有師門,沒有丹藥,只會一些最基本的功法,她的修行幾年前已經止步,作為一個修行者,天下之大,她能去哪裡?

後來,他又來找過她幾次,她有時候會拒絕。

也許是她仍心有幻想,也許她無力拒絕,或者她本就是個重聲色的浪蕩女子,關於愛恨,她難以解釋,到頭來只剩沉默。

若得其情,哀矜勿喜。

直到燕子代陸七兩來約流光一起吃飯,他們才斷了不清不楚的關係。

楊鐵匠對她說:“流光,你是一個好姑娘,是我對不起你……”

在他說這句話的這一刻,他已經做過對不起起她的事了。這注定是沒有任何結局的結局。

【你是一個好姑娘】的意思是:請你離開,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

流光站起身,他以為她想要和他糾纏,慌忙伸手將她推開。

流光渾身冰冷,像一盤冰水從頭頂淋到腳底,她知道。他曾喜歡過,但是不愛。喜歡和愛的區別是,喜歡可以拱手讓人;而愛是盲目的,毫無保留的把自己交出去。

她冷冷地說:“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自己願意的。”

流光默默地流了兩行淚,溼熱的淚水混入臉上的雨水,流入嘴裡又苦又澀。

她是想要去求燕子,求別的人沒用,但燕子的話銀甲狼衛一定會聽,這本就不是一件大事,不該搭上鐵匠鋪幾百條人命。

她從大街拐入一條僻靜的小路,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