濛濛回來了,拖兒帶女地回來了。

出洋的女兒回到窮山村。訊息像靜夜裡放了一串鞭炮,炸開了各家各戶的大門,炸火了山村,把鄉親的心擾熱了。

由於濛濛嫁了“洋”女婿,她的家就成了“富甲一方”的山村首戶。山村裡唯一的洋樓,這一天也格外的輝煌。賓客盈門,歡聲笑語彷彿充盈了整個村落。

熱鬧了一天一夜,濛濛真有點人疲馬乏。她看著甜甜睡著的一對兒女,不由的想起了青梅竹馬、驄角之交的豆豆。

她把豆豆寫的“居且安”條幅,從行李中找出來,掛在對床的牆上。她倚在兒女的身邊,看著那三個剛柔相濟的錢南園體大字,心就飛向那百合谷。

接到濛濛的電話,我就趕了回來。陪我回到山村的還有縣經貿委的蕭主任。

我在政協上的提案,縣裡作了專門的可行性研究,同意了我的建議。

我的建議是在我的故鄉萬泉山開發旅遊專案。濛濛也響應我的提議,經與丈夫研究,攜鉅款回鄉注資這個專案。

簽了意向性檔案,蕭主任就回縣城,具體研究落實措施。

我呢,就跟濛濛一起到萬泉山實地規劃。

夏日如炙。遠眺萬泉山頂,她成了金碧輝煌的雄峰。

雖然山就在我們家的後面,但我們覺得她總跟我們若即若離,羞答答的不怎麼親近。我想這是因為我們長期地漠視她,甚至蔑視她吧。現在我們歸來了,懷著尊敬、懷著熱愛,懷著期盼。萬泉山啊,請你接受我們的親近,接受我們為你規劃的藍圖!

濛濛牽住我的手,拐進了我們兒時的登山小道。

萬泉山海拔不過千米,有一條樵夫踩出來的山路,沿著山脊直通頂峰。近年來封山育林,這條樵夫小道也被擴充套件為防火隔離帶,比往前寬多了。但對我們說來,這條山路沒有風景、沒有回憶、沒有迴歸的情趣,更沒有規劃圖上的景點。

我們的登山小道是沿著溪流曲折蜿蜒的逆流而上,有許多路段要踩著山溪裡的鵝卵石,要淌著清涼的溪水,才能前行。溪兩岸綠樹成林、青翠欲滴。眼下正是盛夏酷暑,走在這條彎彎的山路上,卻依然如履春時。抬頭,綠樹交柯隔岸對,鳥兒穿梭枝間鳴;低頭,魚翔淺底繞卵石,苔染小徑綠鋪地。

我們像兒時一樣牽著手,在溪邊小路上跑,在溪面卵石上跳;我們像兒時那樣嬉鬧,她掀起清涼的溪水潑向我,我踢起枯黃的落葉撒向她;我們像兒時一樣無忌,在林間尖叫驚起一群鳥,在溪裡狂擾窮追一條魚;我們像兒時那樣閒雅,對鳴鳥和一首李白詩,向游魚吟一曲清照詞。

濛濛攀上一柱巨巖向我招手。

我也攀上去。

“記得麼,我們曾在這裡更衣?”說話間不經意地一抹紅雲從濛濛臉上掠過。

“怎麼會不記的,那是你的衣服從天池飄了下來!”我也憶起了往事。

“這塊巨石挺拔如柱,臨溪邊深潭,且佔林間空地。登可遠眺,坐可垂釣。如果沿石鑿階而便攀登,石頂建亭而宜悠閒。這是不是好主意?”濛濛學究起來。

“這主意好!這裡是進山第一景群的中心,建了亭就可以把散落的景點組織起來。這裡就像蘇州的一個園林,不過我們的園林是天然的,而不是人工的。建了亭,就叫更衣亭吧!對我們而言是個秘而不宣的紀念,對旅遊者而言則是個觀景休憩的好去處,說不定有許多人在這裡更衣呢!”我也彷彿成了大觀園的設計者。

繞過巨石,背後是一壁青崖。崖隙間一棵奇松翹首向溪,主幹曲折虯勁、蒼老斑駁;枝葉青翠如璧、遠伸近撓。

“這是一株迎客松吧!”我指著奇松說。

“我是客麼?”濛濛嬌嗔地反問。

“我說的是旅遊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