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了什麼!

床底下,竇章辭滿眼驚慌,狠狠搖頭。

額角淺粉色玫瑰被重重甩出去,打了幾個滾兒跌在崔詡腳邊。

“阿辭……阿辭困了!”

她磕磕巴巴揚聲說。

崔詡慢騰騰撿起腳邊的頭花,哼笑一聲道:“你不困。”

“我困!”她短促地反駁。

腦子裡浮現上輩子的某些片段,最多的是他耳提面命恐嚇她,敢不聽話就要斬斷她雙手的模樣。

她下意識屈起雙膝,緊緊抱住。

上輩子,他雖然從沒打過她罰過她,可他嚇得她無數個夜裡噩夢纏身!

如果,眼前的他是那時的他?

竇章辭拒絕!不要啊!!

現在的太子殿下再瘋癲也只是個小孩,再狠再兇也有上限。

可上輩子那個,他什麼都敢幹!

而且如果他是他,便肯定記得她失貞而死!

太子殿下從前怎麼處理淫亂宮闈的女官和宮女來著?

好像逮到過三個,全部抽筋扒皮、滿門抄斬……

霎時間,竇章辭大而圓的眼睛裡,鹹溼的淚滴不要錢似的往外湧。

她死死咬著唇,溢位幾聲輕輕的抽泣,“嚶……”

不講理!

太子殿下他不講理!

她上輩子已經上吊自我了結了,多麼有自知之明的行為。

根本不用他髒了手,也不用他汙了眼。

他就不能當作她已認罪伏法過?

哪有這樣的,都死了還追過來不放,難不成非要親手處置才解恨?

竇章辭小小的肩膀輕顫,她現在還小,還很嬌氣,還很怕疼。

離被迫長大後,皮糙肉厚的阿辭還有很遠的距離。

剛剛杜王妃和崔蓉掐她的臉,她都差點扛不住哭出來,扒皮得多疼呀!

越想,越顫得厲害。

“嚶嚶……”

崔詡嘆口氣,丟開玫瑰頭花爬進床底,循著“嚶嚶”的聲音將小人兒摟緊,把她的小腦袋按在自己胸膛上。

平靜地問:“你記得是不是?”

事實上,平靜是他裝的。

他心底狂風驟雨,浪潮迭起。

既期待又害怕,那複雜的,相互對沖的情緒快把他淹沒掉。

他卻做出一副古井無波的樣子,彷彿在問她今天是晴天還是雨天。

稀鬆平常。

“不記得不記得!”

竇章辭強烈抗拒,小手揪著衣襟,用力到快摳出一個洞。

因著夜色昏沉,床幃掩蓋漆黑一片,崔詡無從發覺。

他只聽到“咚”的一聲。

是心底塵埃落定的聲音,緊跟著這道聲音而來的,是狂亂的心跳。

他輕輕揉她發頂。

“不記得什麼?不記得東宮,還是不記得你在孤身邊待過八年?”

“!”

這層紗,被他直白的、毫無顧忌的撕開。

竇章辭避無可避。

他果然也記得!他果然是來捉她歸案的!

他敏銳得可怕,已然洞察先機。

在成年的太子殿下跟前,她沒有撒謊勇氣,更沒有撒謊的能力。

想嘴硬否認,張了幾次嘴都發不出聲音。

竇章辭淚眼婆娑,怯生生望去。

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床底,他的臉只是一道模糊的剪影。

眸子卻像叢林中的野獸,發著幽幽的光。

太可怕了!

“看……看在我伺候您八年的份上,能不能不殺我……求求……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