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八隨身攜帶的刀,可吹毛斷髮。

在不懂功夫的馬老二手中,也是一柄絕世利器。

馬老大到底是知道了害怕為何物,可他已經沒有機會害怕。

馬老二的滔天的恨意,比焚燒村莊的火焰更猛烈。

他手中的刀,毫無章法的落在馬老大身上,一刀一刀,甚至凌亂地割下成片的血肉。

起先,馬老大還有力氣求饒,幾刀下去便沒了聲音。

如果不是胸腔在顫動,肌肉在抽搐,便可當這人已經死了。

馬大妞已下了地,林八本想遮一遮她的眼睛,可這小姑娘倔強得要命,一次一次扒開他的手,用力到指甲掐進他肉裡。

一旦掙開桎梏,馬大妞便直愣愣地睜著一雙眼,看她爹爹瘋了似的將刀子扎進那人渣身體裡。

臉上不喜不怒,彷彿沒有感情的雕塑。

林八暗暗搖頭,這孩子已經被打擊得傻了。

“讓她看,恨是很消磨人的東西,報了仇,往後人生才得坦途。”

崔詡有比這小姑娘更慘痛的親身經歷,故而十分知道,此刻馬老二和馬大妞需要的是什麼。

只有親手殺了仇人,他們才活得下去,或者說,才有活下去的理由。

否則,這一生都要被痛苦折磨。

忽而,陰沉好幾日的天,滴落豆大的雨珠,眨眼功夫,連成一片雨幕。

往山上蔓延的火,在這片水幕裡垂死掙扎。

腳下,馬老大的血順著雨水衝出的壕溝淌向村裡。

彷彿村中老少婦孺有靈,汲取他的血液鋪就黃泉歸途,祭奠枉死之魂。

大隊的侍衛和暗衛已不分明暗,冒著雨從村中,從山腳鑽出來。

又背出幾名奄奄一息的村民。

駐守的軍士動手的時間並不充裕。

在林七林八回來報信後,崔詡已經調集部分人手到村子裡。

軍士屠村滅族的惡行,在侍衛抵抗下不能執行徹底,所以才幹脆一把火燒了村子。

地上,馬老大已血液盡失,呼吸、心跳皆停止,灰白的眼眸大大睜著,望著因雨水落下而又變得漆黑的天穹。

可他什麼也不可能看見了。

雨水打落在他眼裡,他痛苦張大的嘴裡,也毫無知覺。

馬老二終於丟下匕首,一屁股坐在泥地上,任大雨狂肆打落。

這是他,第一次殺人。

殺的自己的親大哥,也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仰頭,狂笑起來。

即便殺了馬老大,心依舊空落落,他望著村中,大雨澆灌下,依舊頑強未滅的火。

眼淚比雨滴更洶湧。

殺了那畜生有什麼用,爹孃、燕子、二妞都回不來了……

殺了那畜生有什麼用!

馬老二狠狠捶向地面,尖銳的沙石劃破手掌,他余光中,一道小小的身影,忽地從夜幕裡穿過,朝村中奔去。

是大妞!

馬老二猛地回神,慌忙爬起來去追大女兒。

“回來!大妞回來!”

此刻村中大火未滅,好多戶人家的房屋本就失修,萬一倒塌……

馬老二再承受不起孑然一身的結局。

崔詡看著逐漸遠去的父女二人,目光投向更遠處,起先駐軍的山腳下。

“安頓好搶出的村民,我們去山腳瞧瞧。”

林八拱手稱是。

幾人踏著淒寒的大雨,穿過火光未歇的村道,朝山腳而去。

驛站中。

竇章辭身旁,母親和小公主都睡得沉,她卻毫無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