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晶雅在茫然之中,承認了自己之前的淺薄和無能。

她暫時不再憤怒了,她變得有些惶恐,但也更能看清自己了。

李晶雅將博新的天賦和所佔有的教育資源,與自己一對比,她自卑的同時,也為博雅惋惜。

李晶雅不管是跟著生父,還是生母,她都不會擁有現在的教育資源,但是,她都會受到教育。

不管養育者是否會願意為她投入教育資源,政府的免費教育保證她成年後一定是識字的,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個文盲。

而博新,這個頭腦聰明,還善於抓住機會的人,為什麼會在近二十歲時還是一個純文盲?

當時和李晶雅一起上課時,他連筆都拿不好。

他可是一個能在兩個月內,僅靠旁聽,就能學會使用英語交流的人。

即使他能使用的詞彙非常簡單,即使其中夾雜著很多肢體語言,但他邁過了溝通的門檻,這是無法辯駁的事實。

那麼,只存在一種可能,博新活動的範圍內壓根兒就不存在文字這種東西。

如果博新從小擁有和自己一樣的條件,那他會變成什麼樣呢?

而且,博新已經是幸運的了,這世上還有多少個被埋沒的、始終沒有被發現的“博新”呢?

那麼,她現在擁有的一切,有多少是依靠她自己?又有多少是依靠李泰和的託舉呢?

姥爺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的,姥爺牴觸她的存在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藉著博新這個契機,確定了自己的定位後,李晶雅告訴李泰和,她想為自己的不禮貌行徑向博新道歉。

李晶雅是真心的,其中還隱藏著一種莫名的愧疚和負罪感。

博新沒有做過任何傷害她的事情,她不應該因為自己的愚蠢和匱乏這麼對待他的。

面對這個請求,李泰和沒有多說什麼,他將當時在紐約實習的博新約了出來,李晶雅這才有機會和博新聊了聊。

李晶雅也是在這次見面中看到博新分享的家鄉照片。

這些照片並不是博新拍攝的,它們來自於去當地考察的研究人員,當地人就連吃飽飯都很困難,哪有錢買相機?

他們可能在此之前都沒見過相機,也不知道相機是什麼。

此後,李晶雅基本上沒再和博新接觸過了,和這麼一位天才近距離接觸,給她壓力太大了,她容易自卑。

遠離這位天才的輻射圈,僅僅是時不時想起他,就已經能讓李晶雅清楚自己的定位了。

她只是一個幸運的普通人。

李晶雅回憶了下,又舉出一個有說明力例子。

“博新叔叔有十幾個兄弟姐妹,但活到成年的只有兩個,其他孩子都由於各種原因去世了。”

李晶雅說起這些時,是非常不忍心的。

她知道時年紀還小,根本不知道這個數字代表著什麼,但都這麼多年了,她已經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這個兒童存活率很能說明問題了,即便是放養,只保證孩子有吃的,其它一概不管,也不大可能出現這樣的比率。

這可是二比十幾啊。

排除家族性遺傳病的影響後,即便這個資料是片面的、個體的,這樣慘烈的存活率,天災、人禍總得佔一個。

這個地方簡直就是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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