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們在瑞江大橋上吹了半宿的風,看橋底下貨船的吃水位,看貨船上的人洗衣服。

“你能演一輩子嗎?”陳思言問。

“我不知道,有些時候我會覺得自己已經沒在演了。動作和麵部的反應速度甚至要超過我大腦的思考速度。所以我覺得我就是開心的。”李洛說,“所有的苦難都會被稀釋,所有的快樂都會被耗盡。”

人遲早會死,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

“所有的快樂都會被耗盡,所有的苦難都會被稀釋。只有不斷建立快樂才能夠對抗苦難。你做得很好。”陳思言的話語和風一起吹了過來,進入了了李洛的耳朵裡。

很好嘛?如果李項明看見現在的他,會感到滿意嗎?

李洛抬起頭看著天,他究竟是在哪裡看著他呢?

他又到底看了多久呢?

寇行呢?寇行會想他嗎?

寇行會喜歡他現在的樣子嗎?

“真的嗎?”李洛問陳思言。

他甚至也不是在尋找答案,因為他知道陳思言會給他的答案。陳思言實在是太溫柔了,在他的面前總是無條件偏愛的,不客觀,不理想。哪怕李洛交的是白卷,也會用紅筆打上大大的一百分,說你已經很棒啦。

所以李洛知道陳思言不能是批卷人,他只能靠他自己去找到真正的答案。

但他沒有其他的批卷人能夠詢問,所以他永遠也得不到答卷的最終成績。

但他有時候不知道該如何作答的時候,又很需要的陳思言的一百分。

沒錯,他就是這樣一個虛榮心強,喜歡掩耳盜鈴的人。

“真的。”陳思言說。

李洛忍不住笑了,他收到了他想要的一百分。

*

陳思言只待了一晚上就離開了。所有的資方都只是過來走個過場,只要你在正常運作,沒有出現卻虧錢的趨勢,沒有糾紛,那就沒事了。

反正他們錢也很多,也不是非靠這一把飛昇賺錢。

李洛下午有一場和湯琳瑜搭的戲。

之前湯琳瑜的那條支線裡,前兩天拍了湯琳瑜抽了自己直屬領導一巴掌。

大家所有人都看得爽死,抽完巴掌以後全場鼓掌。

只有作為領導的曾導保持冷靜:“什麼意思?你們是也想抽我嗎?”

湯琳瑜當時剛演完戲從角色裡半出半不出的,膽子大得很,“曾導為什麼要把自己代入這樣的領導層?不要自我pUA。”

“你們絕對不準用pUA這個詞來pUA我!”曾導說。

今天的戲份是秋詩文過來找丁遠航辦離職手續,今天是她在公司的最後一天。

“你打算離開了嗎?”丁遠航問。

“積累了足夠的客戶,在客戶之間也有了口碑了。我和另外一個朋友打算一起開自己的公司創業了。打工是不可能的,我是不可能一輩子給資本家打工的。”秋詩文說。

丁遠航點點頭,“感覺會是很適合你的一條路了。”

“其實只要維持底線,哪一條路都是一樣的,再難的路也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走,去塑造自己的路。”

“你這也太理想主義了。”丁遠航笑著說。

“你試試看就知道了。”秋詩文看著丁遠航,輕聲說,\"資本從來不會直接殺死你,它只會慢慢把你的生活價值觀扭曲。\"

“我不理解。”

“因為你已經被馴服了。這個世界上最多的就是被資本馴服的人,而且他們從來渾然不覺。”秋詩文說完又問,“你那天為什麼砸獎盃?”

“因為不想要了。”丁遠航說。

“挺好的,丟掉你的牛馬證明,是你走向自由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