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玉姝深深看著晏東凰,眼神像是透過東凰這張臉,回憶著遙遠的畫面:“我還記得你幼時的模樣,東凰,如今的你跟那個時候當真是判若兩人。”

晏東凰沒說話。

人都要長大。

幼時的經歷只是人生成長中的一小段,是幸運也好,是不幸也罷,都已經過去。

她沒有緬懷的興趣。

長月把筆墨拿來,放在晏玉姝面前的几案上,還用鎮尺壓住宣紙,然後替她研墨。

“寫吧。”晏東凰語氣淡淡,“寫了休書跟他一了百了,他的生死從此跟你無關。”

晏玉姝垂眸:“我已經嫁過人,沒了清白之身,以後——”

“沒了清白之身又如何?難不成你還想繼續嫁人?”晏東凰聲音淡漠,“不嫁人不會死,但是嫁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足以讓你萬劫不復。”

說完,她微微眯眼:“或者說,你捨不得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不是。”晏玉姝緩緩搖頭,“我只是羨慕你如此果斷灑脫,如此強硬,凡事可以說一不二。”

晏東凰道:“只要你想,你也可以。”

晏玉姝自嘲地笑了笑。

她可以嗎?

晏東凰手握兵權,一呼百應,當然可以。

可她從小受到的教導就是男尊女卑,哪怕她是公主,皇后也要求她溫柔恭順,事事體貼退讓。

她如何強硬得起來?

晏玉姝沒再說什麼,拿起筆,蘸了墨,開始一筆一劃寫休書。

除了成親之後,婆母和夫君一直有意無意地打壓她這個公主之外,她把陳少衡昨日所做之事和他授意她給東凰下毒一事,都一五一十寫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寫到最後一句“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時,毛筆微微停頓,晏玉姝清楚陳少衡大概是沒有再次成婚的機會了。

不過既然寫了,就這樣吧。

寫上自己的名字,晏玉姝放下毛筆,心頭一時說不出來是什麼感受,只覺得唏噓。

成親不足一年,以這種方式收場,屬實是她沒有想到的結果。

待字跡晾乾,晏東凰拿起休書檢查一遍,摺好之後,塞進一個信封裡。

“長月,通知崔嬤嬤收拾一處安靜的院子,安置鳳陽公主住下。”晏東凰站起身,淡聲吩咐,“鳳陽公主身子虛弱,需要靜養,稍後除了太醫之外,不許任何人過去打擾她。”

“是。”

晏東凰轉身走了出去。

曲折的迴廊上,鳳搖光疾步而來,一身銀白狐毛披風在風中招展。

轉眼行下長廊到了近前,他低聲詢問晏東凰:“殿下,鳳陽公主跟您說了什麼?聽說她昨日小產,心裡不知是否尚有怨恨,您得小心才是。”

他面上有著明顯的擔心,顯然是聽說晏玉姝進府一事,擔心她對晏東凰下手,特意來提醒的。

“本宮會防著她。”晏東凰聲音淡淡,把休書遞給他,“這是鳳陽公主剛寫好的休書,你即刻點五百人手,查抄平陽侯府,先讓平陽侯在休書上簽字畫押,然後把他們押入刑部大牢。”

鳳搖光領命:“是。”

“務必讓刑部好好審問。”晏東凰聲音冷硬,“本宮必須弄清楚他手裡的毒是誰給的。”

鳳搖光一驚:“毒?”

“鳳陽公主帶了一瓶毒藥過來,是平陽侯授意她來施展苦肉計,並尋找機會給本宮下毒。”

鳳搖光臉色驟冷:“他一個小小的平陽侯,竟如此膽大包天,公然給儲君下毒?”

晏東凰沒說話,平陽侯沒有這個膽子。

她心裡明白,這瓶毒藥跟前世她所中之毒毒性相似,不出所料,應該就是七日斷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