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東凰在宮人引領下,一步步走上城樓。

一身雲衣的少年靠在牆邊,望著宮城外千家萬戶,眉眼沉靜,有種悲憫眾生的氣質。

陽光打在他身上,衣袂飄然,容顏清貴,周身流露出一種脫俗出塵的乾淨氣度。

“在看什麼?”晏東凰走近他身側,跟他一起靠著城牆,素來清冷的嗓音多了幾分溫度,“看皇城裡車水馬龍?”

即墨東柏轉過頭,嘴角溢位一抹淺笑:“是啊,雖說內城裡權貴府邸林立,看到的都是達官貴族,卻也能見識人生百態。”

北齊皇宮應該只有雍國的一半大。

站在高高的城樓上,可以清楚地看見宮外的街道和府邸。

奢華的馬車轎子載著貴人出行,女子帶著丫鬟出來閒逛,年輕的公子打馬而過,巡邏的禁衛軍維持著秩序,權貴家裡的下人們出門採買,還有官員抓捕要犯……

晏東凰視線落在他臉上:“你能親眼看見,還是腦子裡有畫面?”

即墨東柏想了想,回道:“是一種比較清晰的感受。”

晏東凰若有所思地點頭。

“每次站在這裡,我心裡都會生出一個疑惑,人活一世到底有什麼意義?”即墨東柏輕嘆,“嬰兒從母親肚子裡出生,第一聲啼哭之後,就開始各自不同的人生,有人榮華富貴,有人衣衫襤褸,有人與人為善,有人為惡四方,有人聰慧伶俐,有人愚鈍不堪……不同的人,不同的命運,最終卻都走向一個相同的結局。”

“你有點多愁善感。”晏東凰蹙眉,“不過你說得對,每個人的命運不同,只有死亡是公平的。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窮苦百姓,最終都會走到那一步。”

即墨東柏沉默片刻:“我以前想過死。”

晏東凰皺眉:“為什麼?”

“因為總能看到很多的無奈。”即墨東柏面露悵然之色,眼底流露幾分壓抑的悲涼,“幾年前我對很多事情都充滿著新奇,喜歡悄悄地看人,父親和母親的一生早已看完,我就會隨機地對身邊的人感到好奇,想知道他們的一生是什麼樣的……宮女,太監,嬤嬤,前朝的大臣,看得多了,身體越來越弱,只是當時不知原因,經常無緣無故生病。”

“太醫院所有太醫都來給我看病,外面的大夫也請了一些,都不起作用。”

“再後來增長几歲,就不僅僅是身體的問題,而是想法發生了改變,看到有人命運坎坷悽慘,心裡就會很難受,因為那些都是我能看到卻無力改變的,心裡總是揪著難受。”

晏東凰溫聲說道:“你是人,不是神,自然無法改變別人的命運,不必為此而自責。”

即墨東柏輕輕嗯了一聲:“我知道。”

他其實不是自責,只是覺得難過。

芸芸眾生,各有各的苦。

有些人的苦難是一時的,而有些從出生到死亡,彷彿浸泡在苦難裡,一刻不得解脫。

看得越多,那種無力感越甚。

即墨東柏抿唇看向晏東凰,面上帶著幾分祈盼:“姐姐以後成了天下之主,定要時時刻刻以百姓生計為主,讓他們有飯吃,有衣穿,不必典妻賣女,不用易子而食。”

“若和平能維持得久一點,百姓就不用遭遇戰亂之苦,不必承受家破人亡之痛。”

“姐姐還要制定嚴苛的律法,對強搶民女的惡霸,欺壓百姓的貪官,為禍一方的匪寇都要嚴厲處置,使得天下太平,河清海晏,人人都能過上好日子。”

“天下貪官汙吏眾多,他們畏懼姐姐的威儀,就會有所收斂。”

“百姓過上好日子,就會感恩姐姐的法典,使得江山更加穩固。”

“姐姐一定可以成為偉大的千古一帝,後世稱頌,萬古流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