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這人死乞白賴跟過來的勁兒,光動嘴皮子肯定不管用,說不定還會得寸進尺,但要是動手趕人,又會被傳成欺負傷患。

這裡魚最多,隨野也懶得換地方,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冷處理。

只要這人不來打攪,他愛怎麼樣怎麼樣,就算光著身子跳河裡洗澡,都跟隨野沒關係。

於是他們相安無事共處了幾天,隨野該架竿架竿,該溜達溜達,無論對方挑起什麼話題,他都一律當作空氣。

慢慢地,男人胳膊上的繃帶越來越少,坐的位置也在一點點向隨野靠近。

某天傍晚,山間起了很大的風,風聲嗚嗚,迎面刮過來,夕陽就掉進了溪水裡。

然後男人瞧著隨野映在晚霞中的側臉,突然問:“你都不好奇我是誰嗎?”

隨野已經連著空軍了好幾天,可能是天氣轉冷的問題,或者是因為別的,總之他沒什麼精神,半張臉都埋在圍巾裡。

“沒興趣。”說完,他收了竿,準備打道回府。

“等等”,男人攔住往前走的隨野,鳶色的眼睛揹著光,成了深沉的茶褐,靜靜地望著隨野,像是要把他的身影凝固在眼底。

“你跟我想象中的樣子…有點不一樣。”他說。

隨野半眯著眼,頭髮隨意耷拉在額邊,因為沒精神,眼角眉梢的冷意都淡了不少,徒增兩分懶散。

他對男人挑起的話題不感興趣,直截了當開口:“不一樣就不一樣吧,讓開,別擋道。”

男人沒動。

他扭過頭,涼風拂過他的額髮,從這裡能窺得農場一角,漸漸褪去顏色,沉寂下來的景色裡,隱約可見幾縷升騰的炊煙。

“你很早就認出我了對不對?明知道他很快就會找過來,還留在這裡幹什麼呢?”

冷不丁聽男人提起這個,隨野耷拉的眼皮子一抬,濃墨似的眸盯著男人看了片刻,嗤笑。

“我留在這裡的原因不重要,倒是你,鼎鼎大名的帝國戰神,留在這個偏僻落後的星球又是為了什麼呢?”

時嘉宴比隨野高,他垂著眼。

“如果說我留下的原因,是你呢,隨野?”

他的音色清冷,偏偏又用那般深情的語氣訴說著。看著隨野的眼神專注至極,像是山巔的初雪,在他眼底融化成了春水。

見他如此,隨野眼底的嘲諷意味更濃。

“我的狗最近收了個小弟,是隻小白貓,然後我從它那裡知道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他上前一步,陡然銳利的視線一寸寸割過眼前這張普普通通的臉。

“時嘉宴,心黑的,就算裝得再像,也變不成白的。”

“你明明有很多次機會阻止事情發展成這個樣子,但最後你還是選擇了袖手旁觀,推波助瀾。”

“那條被我丟掉的狗現在能變得這麼瘋,責任你也有一份,怎麼?覺得拴不住他了,想求我幫忙?”

難得聽隨野願意跟自己說這麼多話,哪怕是嘲諷他的,時嘉宴低低笑了一聲,瞧起來還挺高興。

笑完,他坦坦蕩蕩承認,“對,是我太自大,沒料到小殿下被加冕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我。”

說著,他自嘲地搖搖頭,“原來我也是個賭\/徒。”

隨野冷冷看他,“敢跟瘋狗共處,就要做好被咬的準備。”

“所以我現在在想辦法補救啊。”

時嘉宴臉上的笑漸漸收斂起來了,視線落到隨野包裹嚴實的後頸,平靜的眼底慢慢醞釀著孤注一擲的瘋狂。

“隨野,你是我翻盤的最後籌碼了。”

話音未落,鋪天蓋地的資訊素如同海潮一樣撲向隨野,濃郁得幾乎化作實質,一厘厘割著隨野裸露在外的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