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方生在一片混沌與劇痛中緩緩轉醒。腦袋像是被重錘反覆敲擊,每一下都震得腦漿翻湧,痛意如洶湧的潮水般,一波接著一波,令他幾乎再度昏厥過去。他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自己的眼睛,手指剛觸碰到眼窩,一股難以言喻的異樣感瞬間傳遍全身,那觸感冰冷、空洞,彷彿摸到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方生的心臟猛地一縮,呼吸也急促起來,他強撐著發軟的身體,跌跌撞撞地走向屋內那面破舊的銅鏡。當他顫抖著看向鏡子時,只覺眼前一黑,雙腿一軟,差點直接癱倒在地。鏡子裡,本該是眼睛的地方,此刻竟只剩下兩個幽深的空洞,漆黑一片,透著無盡的詭異。而在那空洞之中,隱隱約約有兩個極小的身影在緩緩蠕動,仔細一看,正是之前與他對話的那雙怪眼珠所化的小人!

從那以後,方生原本平靜的生活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攪得粉碎,徹底陷入了混亂與絕望的深淵。只要他一閉上眼睛,那兩個小人尖銳又刺耳的爭吵聲便在他腦海中炸響,一個聲音如利刃劃過金屬,尖銳得讓人耳膜生疼;另一個聲音則低沉得如同從九幽地府傳來,帶著讓人膽寒的陰森。這兩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在他的腦海中不斷迴響,吵得他心煩意亂,哪怕是片刻的安寧都成了奢望,夜晚更是難以入眠,只能在無盡的痛苦與恐懼中輾轉反側。

更可怕的是,他的視力也開始逐漸模糊,眼前的世界彷彿被一層厚重的迷霧籠罩,變得影影綽綽、虛幻不實。而在這模糊之中,各種詭異的幻象如鬼魅般不斷閃現。有時,他會看到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爍,那些眼睛或大或小,或圓或扁,每一雙都散發著幽幽的藍光,像是無數雙窺視的魔眼,緊緊盯著他,讓他渾身寒毛直豎,冷汗淋漓;有時,他又會看到自己的身體被一雙雙無形的手撕扯,那些手蒼白、纖細,指甲尖銳如刀,一點點地撕裂他的肌膚,鑽心的疼痛讓他忍不住發出痛苦的慘叫,可張開嘴,卻發現自己根本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能在這無聲的折磨中痛苦掙扎。

方生不願就這樣被怪異的病症吞噬,他懷揣著最後一絲希望,四處求醫。他拖著日漸憔悴的身軀,穿梭在長安的大街小巷,從城東聲名遠揚的醫館,到城西深藏小巷的郎中住所,每一處都留下了他絕望又急切的身影。然而,郎中們面對他這前所未有的怪異病症,皆是眉頭緊皺,搖頭嘆息,一番仔細診治後,只能無奈地表示束手無策,他們的眼神中滿是困惑與無能為力。

隨著時間的推移,方生的病情愈發嚴重,他的面容變得愈發憔悴,身形也愈發消瘦,整個人彷彿被抽乾了生機。他的家人和朋友,起初還帶著關心與擔憂來看望他,可漸漸地,在他怪異病症的恐懼和未知的壓力下,開始對他避之不及。曾經親密無間的朋友,在街上遠遠瞧見他,便立刻轉身匆匆離去,生怕被他身上的“詛咒”沾染;家人看向他的眼神,也從最初的心疼與擔憂,變成了如今的恐懼與疏離,彷彿他不再是那個熟悉的親人,而是一個被詛咒的怪物,一個會給家庭帶來厄運的不祥之物。

方生被孤獨與絕望徹底包圍,每日都在痛苦中苦苦掙扎。他常常坐在昏暗的房間裡,望著窗外的天空發呆,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曾經的美好時光,那時的他,無憂無慮,對世間的奇聞軼事充滿好奇,可如今,這一切都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他不知道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何時才是盡頭,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否擺脫這可怕的詛咒,只能在這無盡的痛苦與絕望中,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