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蕩蕩的戒閣,只有燒得通紅的礁鐵勉強鬧出了點動靜,噼啪作響。

卞滄臨一動不動的跪在九階臺下,瞪著面前黑漆漆的石階,一面算著日子一面暗想:那老狐狸……此時應該樂得嘴都合不攏了吧……

*******

六日前,佑安侯府。

陳醒雙手接過子陽茂遞過來的茶盞,淺抿了一口:“這茶……莫不是雲峰的望崖青?”

“呵呵呵,”子陽茂捋著鬍子笑道:“你這品茶的功夫,是越來越厲害了。”

“全仰仗侯爺的指教。”陳醒一面回著話,一面放下茶盞,起身去提起桌爐上的小壺,往子陽茂專用的紫白泥茶壺裡又添了些熱水,“侯爺,此次戶司涉案官員眾多……我們擇冕司勉強挑了些府考成績還不錯的新人去補了一部分缺值,但這戶司侍首……”

“侍首是重職,除了謹禁司,還得過得了陛下的眼。謹慎選些有經驗的,先奏報上去。”子陽茂不緊不慢的拿起紫白泥茶壺,握在手中把玩取暖。

“……昨日左少輔倒是給了份名單,只不過……看著都是些不眼熟的。”

“不妨事,你就按那名單,刪去一些,再添些知根知底的進去。左少輔憨直,不如你明晰朝堂用人的規則,平日裡……你多提點、修正便是。”

“是。”陳醒點頭應下。

“……倒是太子……”子陽茂搓了搓茶壺蓋,眉頭微微緊了緊。

“殿下近日正忙監兵細作的案子,應該沒那空閒管戶司選官吧。”

“嗯……確是如此。不過……”子陽茂拿起茶壺對著壺口喝了一口茶水,喃喃道:“越周全……越好!”

當夜,他便寫了封密函送到舉文匯館。隔日拿到回函,又急急忙忙的命人去海川食坊定了宴席。

*******

忙得焦頭爛額的巡衛府,連門人都困得直打瞌睡。若是平時,卞滄臨早就大發雷霆訓斥了,然而眼看著太后給出的十日之期越來越近……他比巡衛府還焦頭爛額,根本顧不上管眼前這些沒規沒矩的玩意兒。

“殿下。”身著緋袍的褚蒼潯迎出門來,“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忙了這麼些天,不多休息休息?”

“扛得住!審了多少人了?”卞滄臨擺擺手,揉著眉心一邊走一邊問。

“一多半了。”

“都衛府那邊收監了幾個重要的監兵商賈,我覺著還是得交給你們謹禁司來辦。搖香館和柳條巷查出的細作……若是些沒什麼可挖的小蝦米,就送去都衛府吧。”

“是。”

“衛行舟呢?”

“還在地牢裡關著。”

“這廝摻和的事兒太多,知道的肯定也多!不急,慢慢收拾。”

“我都已經吩咐下去了,不讓見人、不讓見光!不按時也不按量送飯,先耗著他的精氣。”

卞滄臨拍拍他的肩,鬆了口氣:“就知道交給你準沒錯!”

褚蒼潯笑了笑,揮退旁人,推開禁司正公廨的門:“兄長想喝什麼茶?”

“都行。”卞滄臨跨進門,幾步走到堆滿書卷的桌案前坐下,指了指攤在桌面上的卷冊問:“搖香館的訊錄?”

“對。”褚蒼潯坐到一旁的歇榻上,選出一隻小罐開啟來聞了聞:“玉春?”

卞滄臨沒應話,只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趕緊伸手從腰包裡摸出只灰黑色的小布袋子扔給他。

“嚯,就這麼隨隨便便的拿只小布袋子裝一願香……不怕跑香嗎?!”

“這布袋子是琰兒用繭絲加了秬麻花絲蕊特製的,又用毋蕨熏製過,跑不了。”

“說起來,楚姑娘還沒醒嗎?”

卞滄臨停下翻卷冊書頁的手,不自覺的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