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長了脖子等孫姨,日日都要到娘跟前請一次安。

娘被我那乖順的模樣,驚得早飯都進得不香:

“你這是?又闖了什麼禍,還是,憋著什麼壞水?”

看出來了,我們娘倆之間,半分信任也沒有唄,我單刀直入道:“娘,孫姨怎麼還沒過來?說好的還有半個月呢?”

娘揉了揉眉心,把碗一擱:“路上被耽擱了,又遇到案子了唄,你孫姨這人,你還不知道嗎。”說完,夾了一隻圓滾滾的小籠包給我。

“今日,哪兒都不許去,陪我好好吃頓飯。”

我正要“哦”地一聲答應,這時,爹爹的貼身小廝急哄哄從院子外趕來:

“夫人,小姐,不好了,老爺出事了。”

我把屁股死死黏在凳子上,低頭喝湯,一句話也不說,把事情交給娘處理。

娘慢吞吞掀起兩隻眼簾子,一派鎮定自若:

“出什麼事了,這大驚小怪。”

“老爺,老爺在書房翻賬本時,暈過去了。”

娘臉上這才有了點焦急模樣,當然,是裝的,語氣中那點子驚慌失措,被娘拿捏的恰到好處:

“大概是中暑了,去,請個大夫上門,我稍後就過去。”

打發完小廝後,娘說好的這就過去呢?她愣是連半步都沒動,繼續氣定神閒地喝著燕窩粥。

“娘,您啥時候動的手?”

“昨晚燉的湯,今天下的毒,剛剛入的口。”

我給娘豎了一個大拇指:

“不愧是娘。”

接下來的事,娘處理得很妥當。

我這藥會讓爹陷入昏睡,但普通大夫偏偏診斷不出緣由,從脈象上看,我爹身體健壯能打死一頭老牛,所以,大夫只是讓我爹好生休養。

訊息,被我娘結結實實瞞住了。

我趁機從爹的腰間偷出了鑰匙——

這把鑰匙,可以到我爹的密室,去把沈家歷年的“暗賬”查清楚。

沒錯,我家不僅有個見不得光的密室,還有本見不得光的暗賬,這賬本上記錄的,是沈家近些年來生意的真實情況,書房擺的那些,可以被公開示眾的,用腳趾頭想都知道是假的。

……。

等我翻開這賬冊,忽然就倒吸了一口冷氣。

奶奶的。

我爹這丫的。

遠比我想得更復雜。

……。

沈家這些年,虧了不少錢。

我一度以為,沈家瓷器、絲綢、茶葉等商業,一直是穩賺不虧的買賣,到底是我單純了,這幾年來,沈家部分產業一直處於虧損狀態,為了扭虧為盈,沈藏鋒早就勾搭了齊家。

甚至,在我去南風館救長安哥哥時,在那裡就險些撞見沈藏鋒,絕非意外。

沈家答應幫齊家“洗錢”。

齊家給沈家介紹一些人脈和商業資源,這種見不得光的“關係”,爹爹很清楚,但預設了沈藏鋒的舉動。

我曾經就說過,我爹是一個道德感有些模糊的商人,這就是他這暴發戶和時代經商的趙老爹本質上的區別。

難怪。

齊家一開始提出倆家結親時,爹爹推諉了。

可架不住手裡有把柄攥在人家手裡。

在齊家眼裡,撈好處的時候,我爹默不作聲下手比誰都快,分攤風險時,你沈老頭想吃幹抹淨提起褲子不認人?簡直白日做夢。

等我暈暈哉哉離開暗室時,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沈家至少有一部分產業,已經被拉下水,但我孃的嫁妝還是乾乾淨淨的,沈家這艘大船,有朝一日一旦沉了,我娘至少還能脫身,有傍身的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