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歲時,我最愛走在這一條巷子裡,萬籟俱寂。

夏日,蟬鳴把我腦子鬧得嗡嗡的。

我一回頭,喊:“鄭知南”。

他悶悶回答:“在”。

我再一回頭:“鄭知南”。

他十分無語:“嗯”

我走三兩步,繼續回頭:“鄭知南”。

他不慣著我了:“滾”。

這種幼稚的把戲,我卻樂此不疲,人一旦得意忘了形,就忍不住原形畢露了起來,我點顛顛地走到鄭知南前頭,一回頭:

可這次,他臉色瞬變,活像見了鬼。

三兩步追上我,一隻手狠狠鉗住我的手腕,我被捏得生疼,忍不住掙扎起來:

“你你你,鬆手”。

鄭知南臉色前所未有凝重,語氣竟是在發抖:

“你今日碰到誰了?發生什麼……”。

他說不下去,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那慘白慘白的臉,終於恢復了一絲絲血色,然後便是羞惱,解下他的外衣,披到我身上,給我捂了捂。

我頗有些疑惑,對他的操作大惑不解:

“我不冷呀”。

“閉嘴”。

鄭知南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是喝了什麼迷魂湯,先是莫名其妙答應娶我,然後被我氣得破防,眼眶紅紅。

鄭知南這人吧,雖說平時喜怒不形於色,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問世間情為何物,一物降一物”。

一旦碰上我的事,要麼像個小老頭,唉聲嘆氣。

要麼氣得暴跳如雷,什麼君子風度,什麼端方典雅,全都放一邊。

可這樣的鄭知南,才足夠有趣,像是一個活人。

而不是一潭死水。

這一潭死水,曾經源頭枯涸,毫無生機,黑漆漆的水底下,別說是游魚,甚至是藻類植物都難以生存。

不知什麼時候,那一潭死水被注入了新的活水。

有了新的源頭。

於是,水藻開始妖嬈嫵媚起來,游魚繁衍生息,他生命裡多了其他有趣的事。

……。

終於到了鄭伯母家,我這才知道,鄭知南為何忽然變了臉。

我今日,穿著一件鵝黃色的衣衫,原本是乾乾淨淨,亮亮堂堂的。

可鄭知南一低頭,瞧見我褲子上有一抹鮮紅的血跡。

刺目極了。

這血跡的位置,還真尷尬。

鄭伯母幫我檢查了下,鄭重其事的告訴我:

“小丫頭,祝賀你長大了,從今天開始,你變成個大姑娘啦”。

我哇地一下,哭了,哭得抑揚頓挫,格外傷心。

抽抽噎噎道:

“那我是不是再也長不高了”。

鄭伯母搖搖頭,拒絕回答我的問題,轉身準備從房間裡給我找兩件我從前的衣裳。

我亦步亦趨,跟在鄭伯母后頭,走進書房。

這房間原本就是我的,雖然我搬走了,但我的物件,都被細心妥帖的儲存起來,衣裳,乾乾淨淨被洗淨,摺疊,碼在褪漆的櫥櫃裡,我練字的筆墨,和我那慘不忍睹的字帖,每個階段都被抽出三兩張儲存,這些字帖頗有些恃寵而驕般,明目張膽把鄭知南最愛的字畫位置給佔了。

鄭伯母似也被這些鬼畫符般的字,醜到了眼睛,表情不忍淬睹。

隨手挑了件衣服給我:

“換上”。

我搖搖頭:

“那我是不是再也長不高了”。

鄭伯母一時語塞,想了半天,答:

“沒事,有些人腦袋長了也是增高用的,你這身量是正常高度”。

我揪著這個問題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