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時,叔公磨磨蹭蹭地從懷裡摸出一支禿了的筆,贈給鄭知南。

鄭知南激動的眼尾微微發紅。

都這時候了,叔父還不忘贈舊物激勵他。

可叔父施施然開口:

“把這支筆交給文先生”。

指腹輕輕摩挲地筆桿上方,上面刻了一個淺淺的“文”字,一般來講,所謂信物,不該是玉佩呀,扳指呀,吊墜之類的嗎?

叔公似乎瞧出我的疑慮,涼颼颼開口:

“我一個蹲了3年大牢的人,若真有什麼貴重的信物,也早被我換酒喝了”。

嗯,這話倒是不假,這隻禿筆就算是送給幾位獄卒,人家也是不肯收的。

……。

離開監獄後,我忽然感到輕鬆多了,許是獄中昏暗,總感覺一進去就胸口發悶,難受的緊,想來叔公在監獄這幾年,日子也艱難。

始知鎖向金籠聽,不及林間自在啼。

這句詩,是鄭知南前幾日教我的,哪怕是金絲牢籠待久了都憋悶地厲害,何況監獄大牢。

鄭知南眉頭緊蹙,出了監獄門葉一聲不吭,叔公年逾花甲,雖然瞧著精神矍鑠,一副樂天知命的模樣,可焉知不是為了讓鄭知南安心,才強撐著精神?

我攥著鄭知南的手,發覺他掌心溼漉漉,全是黏膩的汗。

我扯了扯他的手,示意他低頭。

然後,湊到他耳邊賤兮兮喊:

“表哥”。

這一句表哥,喊的抑揚頓挫,拖著長長的尾音,愣是讓鄭知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收回心思,瞪了我一眼:

“你正常點”。

我不鬧他了,而是認認真真瞧著他道:

“鄭知南,從今日開始,我幫你管工錢吧,我可謂管賬了,等攢夠了錢,我們可以經常來探望老叔公,下次多給他帶幾隻燒雞,蹄髈和酥炸小黃魚”。

我拽了拽他的胳膊:

“別忘了,你還會釀酒”

壓在鄭知南頭頂的陰霾,終於散去,露出明亮的暖意,他斜覷了我一眼:

“你管錢?這跟米缸裡掉進一隻老鼠有何區別”?

嘿,瞎說什麼實話呢?

我摸了摸鼻子,想著早點把鄭知南拖回家。

可走到一半,我就走不動了。

滴溜溜盯著賣糖葫蘆的小販,眼巴巴瞧了鄭知南一眼。

兩隻手死死拖著他的胳膊:

“我已經365天,沒有碰過一口甜食了,感覺人生都沒滋味了”。

“表哥~~~,你給我買一串嘛”。

我帶著斗笠,穿得素淨極了,像是尋常百姓養的丫頭片子,任誰也不會想到,我竟是那暴發戶沈家的千金。

誰家千金吃不起一口糖葫蘆。

鄭知南抖了一身雞皮疙瘩,耐心徹底消失了,直接拎起我的後領往家裡趕:

“你這一口爛牙,這三年都別想碰一口甜食”。

等我拉著鄭知南的手,一蹦一跳回到鄭家時,才發現今日的鄭伯母有些異常,平日裡,這時候她不該在補覺嗎?

廚房大門“咯吱”一聲被推開,從裡頭迎面走出兩位陌生人。

我警鈴聲大作,定睛一瞧,才發現是對慈眉善目的祖孫,這才把心放回肚子裡。

鄭知南像是認識這位老太太,恭恭敬敬喊道:

“馮奶奶”。

跟在那馮奶奶身邊的少年人,一見鄭知南,眼睛變得亮晶晶,開開心心喊道:

“南哥哥,你回來了”。

鄭知南皺著眉,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他預感的極為準確,因為下一秒,我就裝模作樣,有樣學樣,抑揚頓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