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二三十年前的戰場,蘇意再也沒有看過這麼慘烈的景象。

屍體下面突然伸出了一隻手,滿身是血的索南穿著從族人身上扒下來的衣服,從姐妹們的屍體裡爬了出來,絕望地撲倒在蘇意腳邊,一隻手死死拽住了蘇意腰上掛著的綠松石掛墜。

“死了……都死了……就剩我一個了……(藏)”

漫天雪花紛飛,蘇意脫下染了血的白色藏袍披在索南身上,與她面對面地跪著,將她抱在懷裡。

“你還有我,還有白瑪……(藏)”

空洞的眼神撫摸著屬於蘇意自己的臉,指甲劃破面板在蘇意臉上留下紅色的痕跡。

“如果你們沒有救下白瑪,是不是大家都還活著……如果我們不想著離開部落,是不是大家都還活著……(藏)”

“錯的是殺人兇手,不是追求平等活著的你們。(藏)”

為了把雪狼王引出來,汪家人真的無所不用其極,居然想出把整個部落當做祭品屠殺掉的法子。

後面的追兵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追上來,即使看到了小王他們拼死抵抗後依舊被殺的屍體,蘇意也只能面無表情地帶著其他人離開,把掩埋屍體的任務交給稍後返回的雪狼群。

白瑪被送到了韓書記那裡,雖然衣食無憂,但她依舊記掛著自己的孩子和族裡的其她姐妹。

所幸蘇意他們回來的不算晚,並且還帶回了一個白瑪熟悉的人。

“索南!(藏)”

堅持了一路的索南在看到白瑪的那一刻終於忍不住抱著對方失聲痛哭起來,不明所裡的白瑪只能抱著她一遍遍地安慰,卻在得知部落被滅之後兩個人一起痛哭起來。

短短几天,她們兩個就成了整個部落唯二的倖存者。

蘇意沒有那麼多時間去安慰她們,京市那邊傳來訊息,那一位的身體就要堅持不住了,就連張啟靈也不得不提前帶著張海杏離開,他們兩個暫時不能被其他人發現跟在蘇意身邊。

將一顆白色的珍珠放在索南手心裡,蘇意希望她們可以振作起來,不要一直沉浸在悲傷中。

“你們的族人還等著你們幫他們報仇。(藏)”

如果和風細雨的勸解不能幫她們活著,那就抱著恨意繼續活下去吧。

再次回到京市,回到那間病房,他已經離不開病床和病床旁邊的各種儀器了。

“你還是和張家人聯絡了。”

蘇意跪在病床旁邊,後背挺得筆直,一言不發地低著頭。

“軍政一體是要出事的,蘇意,我們就是很好的例子!咳咳咳咳!”

蘇意把旁邊的熱水遞了過去道。

“他們是我養大的孩子,我總不能真的不管他們、不見他們了。”

“不是所有人都是你的孩子,也不是所有人都會記得你的恩情。組織裡一旦出現了恩將仇報、翻雲覆雨的張家人,你管得住嗎?或者說,你恨得下心嗎?”

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無奈地閉上了眼睛,一滴淚滴落在枕邊,暈染出一小塊的深色痕跡。

“還是太年輕了。”

年輕嗎?

蘇意並不這樣覺得,她存在的時間比這位的年紀都要大上兩三倍。她只是還沒有習慣用政治思想去思考問題,也沒有舍小家為大家的崇高思想覺悟,她還需要更多的歷練。

“後面的行程都幫你安排好了,不要再見張家人了,起碼在你有能力獨當一面之前。”

總有一天她會明白,他做的這一切也是在保護她。

七六年九月,白花和黃花開了滿城,滿城都是主動前來弔唁的人。

淅淅瀝瀝的小雨帶來了晚秋的涼意,蘇意戴上了深色兜帽,將手裡的白菊花放在指定位置後遠遠地仰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