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像是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沉甸甸地壓下來,將一切喧囂都吞噬其中。

張孟獨自站在公寓十五樓的陽臺上,手指間夾著一支菸,菸頭的火光在黑暗中明明滅滅,宛如他此刻飄搖不定的心緒。

遠處,昏黃的路燈在霧氣的纏繞下,暈染出一圈又一圈朦朧的光暈,像是神秘的光環,又似隱匿著無數秘密的漩渦,讓人忍不住想要窺探其中究竟,卻又心生畏懼。張孟深吸一口煙,辛辣的氣息瞬間充斥肺部,他微微仰頭,看著白色的煙霧緩緩升騰、消散,彷彿妄圖將心底那股莫名湧起的不安。

也一併吐向這無盡夜空,讓它隨風而逝。

這是他搬進這棟公寓的第三天。十五樓的視野極佳,平日裡,他站在此處,能將大半個城市的繁華與落寞盡收眼底。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在陽光下閃耀著金屬光澤,車水馬龍的街道如同湧動的血脈,賦予城市生機與活力;可一旦夜幕降臨,那些白天看起來充滿現代感的建築。

卻變成了一個個冷峻的巨人,投下大片陰影,而川流不息的車輛也化作一條條閃爍的燈帶,反而襯得城市愈發孤寂。

不知為何,自從搬進這裡,張孟就總覺得渾身不自在,好似有一雙無形的眼睛,無時無刻不在窺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尤其是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周圍的靜謐被無限放大,任何細微的聲響都如同驚雷般在他耳畔炸響。

有時,他會聽到隔壁傳來輕微的走動聲,那腳步聲很輕,很緩,卻每一下都精準地踩在他緊繃的心絃上,讓他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一個躡手躡腳、心懷不軌的身影,正貼著牆壁,悄然向他靠近。

偶爾,還會有一陣若有若無的金屬摩擦聲鑽進他的耳朵,那聲音尖銳而刺耳,斷斷續續,彷彿是某種禁錮著的靈魂在掙扎、嘶吼,試圖衝破牢籠。

又像是隱匿在黑暗中的兇器,在被人緩緩打磨,預備著一場血腥殺戮。

菸灰缸裡,菸頭已經堆積如山,宛如一座小型的廢墟,見證著張孟這幾日來的焦慮與失眠。他掐滅手中的煙,最後一縷青煙從指尖嫋嫋升起,彷彿是一個不甘離去的幽靈。

張孟轉身,準備回屋,就在這時,一聲輕微的響動,如同冰錐般刺透寂靜,從隔壁陽臺傳來。

他的動作瞬間僵住,全身的肌肉緊繃起來,每一根神經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拉扯到極致。隔壁住著一個女人,他記得清清楚楚。

搬來的第一天,在那個逼仄的電梯裡,兩人曾有過一次短暫而又刻骨銘心的相遇。

當時,女人穿著一件米色風衣,風衣的下襬隨著她的走動輕輕擺動,如同一片在風中搖曳的落葉。她長髮及肩,髮絲略顯凌亂,像是被一場風暴洗禮過。最讓張孟印象深刻的,是她那張蒼白如紙的臉,沒有一絲血色,彷彿生命的活力早已被抽乾,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軀殼。

她低著頭,眼睛死死地盯著手中緊緊攥著的一個黑色塑膠袋,那袋子被她攥得變形,邊緣滲出暗紅色的液體,一滴、兩滴……

緩慢而又沉重地滴落在電梯地面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在寂靜的空間裡迴盪,如同倒計時的鐘聲,每一聲都敲在張孟的心上。

張孟下意識地往旁邊瞥了一眼,目光正好對上女人的雙眼。那一刻,他只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瞬間貫穿全身——她的眼睛漆黑如墨,深得看不到底。

卻又空洞得像是兩個能吞噬一切的無底洞,彷彿世間所有的光芒一旦落入其中,便會被無情湮滅,就連他的靈魂,似乎都要被這雙眼睛吸進去。

“叮”的一聲,電梯門緩緩開啟,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對視。女人仿若受驚的小鹿,快步走出電梯,腳步慌亂而急促,留下張孟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溼,衣服緊緊地貼在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