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圓睜著雙眼,呆呆地凝視著那由木板與乾草拼湊而成的灰撲撲的屋頂。他身上所蓋的薄毯,顏色已然暗沉發灰,早已辨不出原本的色澤,還隱隱散發著絲絲縷縷若有若無的潮黴氣息。

緊挨著他睡在一旁的,是三哥趙鐵。此刻,三哥正沉浸在甜美的夢鄉之中,睡得極為沉酣,從他的身上,斷斷續續地傳來輕微且均勻的呼吸聲。

距離床鋪約有一丈之遙的地方,矗立著一堵由石塊堆砌而成的矮牆。歲月的無情侵蝕,使得牆壁上悄然出現了幾道淺淺的縫隙,不甚起眼。從這些縫隙間,隱隱約約地飄蕩出趙母那連綿不絕、嘮嘮叨叨的叮囑聲,偶爾還會夾雜著趙父打磨砍柴刀時發出的 “霍霍” 摩擦聲響。

小豆子緩緩地合上那已然有些酸澀的雙眼,極力讓自己能夠儘快墜入深沉的夢鄉。他的心中猶如明鏡一般清楚,若是再不抓緊入睡,明日便無法早早起身,也就無法與那些事先約好的夥伴們一同上山採集草藥了。

小豆子姓趙名炎,如此這般像模像樣的名字,絕非他那樸實的父母所能想得出來的。這是他父親用一隻野兔作為酬謝,懇請村裡的王老秀才幫忙起的名字。

王老秀才年輕的時候,曾在鎮上的私塾裡擔任過數年的教書先生,是村子裡唯一一位能夠吟詩賦詞、作對寫聯的文化人。村裡大半孩子的名字,皆是出自他的手筆。

趙炎在村子裡被眾人喚作 “小豆子”,然而他並非真的愚笨木訥,恰恰相反,他可是村裡出了名的機靈聰慧的孩子。只是同其他村裡的孩子一樣,除了自家親人之外,很少有人會正經八百地稱呼他的大名 “趙炎”,“小豆子” 這個稱呼就這麼一直伴隨著他,直至如今。

而他之所以會被大家起了個 “小豆子” 的綽號,也不過是因為村子裡已然有一個名叫 “豆子” 的孩子罷了。

這其實也並無大礙,村裡的其他孩子不也都被叫做 “虎子”“石頭” 之類的名字嘛,這些名字相較 “小豆子” 而言,也未見得能好聽到哪裡去。

因而,趙炎雖說不太喜歡這個稱呼,卻也只能這般不斷地自我寬慰著。

趙炎的模樣生得極為普通,面容清瘦,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家孩子模樣。但在他幼小的心靈深處,卻遠比同齡人要聰慧敏銳許多。自小,他便對遠方那神秘而奇妙的世界充滿了無盡的憧憬與嚮往,在他的心底,始終懷揣著一個美好的夢想,那便是有朝一日,能夠走出這個小小的村落,去親眼瞧一瞧王老秀才時常提及的外面那精彩紛呈的世界。

當趙炎心中萌生出這個念頭的時候,他從未敢向旁人吐露過半句。畢竟,這樣的想法若是被村裡的人知曉,定會讓他們驚愕不已。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娃娃,竟然會有這般連大人都不敢輕易去想的念頭,這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了。要知道,其他與趙炎年齡相仿的孩子,此時都還只曉得滿村子地掏鳥窩、捉蛐蛐,哪裡會有什麼離開家鄉的奇特想法呢。

趙炎一家總共七口人,他有兩個哥哥、一個妹妹,還有一個小弟,在家庭中排行老三,今年剛剛九歲。他家境貧寒,生活極為困苦,一年到頭也難得吃上幾回帶肉的飯菜,全家人始終在貧困的邊緣苦苦掙扎著。

此時的趙炎,正處於一種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朦朧狀態之中,腦海裡還縈繞著這樣一個念頭:明日上山之時,一定要幫他最疼愛的妹妹,多采擷一些她平日裡最喜歡佩戴的小野花。

次日傍晚時分,天邊被染得一片通紅,趙炎頂著那如火焰般絢麗的晚霞,揹著滿滿一竹簍的草藥,衣兜裡還塞著滿滿一把野果,正從山裡匆匆忙忙地往家中趕去。他全然不知曉,此刻家中正迎來了一位貴客,而這位貴客,將會徹底扭轉他的整個人生命運。

這位貴客,乃是與他有著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