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正是花開時節。從子英山往南行約五十里,便到了佴江渡口。佴江乃是上明第一大河玉水的分支,由東北流向西南。

穆凡駕著平板車,把李回春和卯落泉送到渡口。渡口候著不少等待渡客的船伕,見到來人便湧上來招呼。李回春牽起卯落泉的手,笑呵呵地回絕熱情的船伕,只奔著一個獨自蹲在江邊望洋興嘆的艄公而去。

“走吧,老地方。”李回春將攥著幾枚錢的手在那位艄公面前攤開。

艄公驚覺,誒唷了一聲。抬頭看見是李回春,隨即笑逐顏開。“這麼快,又到日子了。”他說著收下了錢,隨即拾起地上的船篙,把停靠在碼頭側邊的竹筏勾出來。

“這回可不是出診,而是送這位小友去。”李回春側身露出身後的卯落泉。

“這位是……”艄公皺了皺眉。

“既然是我介紹的,定是有緣人了。渡吧。”

“且慢!”艄公提著船篙湊近了些,將卯落泉從頭到腳好一番打量。接著他問李回春道:“谷主知道嗎?”

李回春微微一笑,緩緩搖了搖頭。“不知道……但我敢保證,他想見這個年輕人。”李回春輕拍卯落泉的後背,“你們谷主若不想見他,就不會放那幾個孩子出谷打擂了。”

“嗯?”卯落泉聽得李回春話裡有話,似乎這位神秘谷主早就設下了一盤棋局。

艄公多看了兩眼卯落泉,沒再說什麼。他將手伸向竹筏,道了一聲請。卯落泉望見那竹筏狹長、沒有任何座椅繩索,且浪花還時不時地沒過竹子,不免恐慌。

李回春似乎看出了卯落泉的焦慮,攥緊他的手道:“小友你扶我一下,我年紀大了怕晃怕顛,讓我先上船吧……”

卯落泉便先把李回春扶上了竹筏,自己才跳了上去。竹筏兩晃三晃,輕功不錯的卯落泉本不該懼;可江水一卷溼他的鞋襪,他便不由得腿腳發軟。

“你這鞋子怕是不行喲,還是解了吧!”艄公看一眼卯落泉,在他面前晃了晃自己腳上的草鞋。

卯落泉只好脫下鞋襪擱在腳邊。李回春拽著他的胳膊笑道:“小友武功高強,可要把住老朽啊!不然行到下游湍急之處,老朽掉進江裡就不好咯!”

“哈哈,我撐的竹筏還能讓您老站不穩?走嘞!”艄公一撐篙子,竹筏便如離弦之箭一般飛速離了碼頭。卯落泉在竹筏上稍有晃動,竟被李回春穩穩架住。他這才明白,原來李回春早看出來他畏水,方才只是不動聲色地找個藉口來攙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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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流而下百餘里,沿途的景色令卯落泉歎為觀止:山石林立,雲霧繞峰;綠水似淡墨洇於紙上,後用濃墨重刷幾筆即成山巒。想想自己穿梭于山水之間,便是那畫中人物了。他欣賞著這幅天成畫卷,激動之情溢於言表。又遺憾自己不會吟詩作賦,否則定要題上一首,聊表對大好河山的敬畏之情。

“到嘍!”竹筏行到一處地勢較低的淺灘,艄公把筏子停下。“李老,您也下去?要我等您麼?”

“嗯,且等等。”李回春與卯落泉跳下水,水面沒過二人的小腿。“走,這就是絕風谷的谷口了。”

這片鵝卵石覆蓋的淺灘被大山所圍,淺灘後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樹林掩著一條鵝卵石鋪成的曲徑,曲徑側邊的山石上刻著“絕風谷”三個大字。這條鵝卵石路一塵不染,二人走在上面,甚至忘記了正在赤足而行。穿過幾處山崖,視野逐漸開闊。原來這裡的疊嶂之中另有一番天地:小環山形成一個天然的天井,天井中是一個簡陋的練武場,天井四周有幾座小房子。由於四面環著山石草木,所以即使在正午,此處的日照也並不刺眼。

練武場中,三個男孩正在潑水打掃;房屋下,幾個婦孺正在擇菜聊天。李回春不聲不響地走到三個男孩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