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川柏從夫子家離開時,又到下午了。

巷子裡,頭髮零亂的垂髫小童追逐著玩竹蜻蜓。

葛洪《抱朴子》中稱竹蜻蜓為“飛車”,並說“存念”可以跟著飛車上升到“太清之中”。

“張三!快來!我的竹蜻蜓飛到屋頂啦!”一個小孩子大聲喊。

“就來!”張川柏飛奔過去。

落在身後的盧照鄰很驚訝:“師弟在曹李張巷住的時間,遠不及大師兄,為何大夥兒跟他那麼熟悉?”

“你看看就知道。”李善悠然往前走。

只見張川柏大喊一聲:“小美來!”

一隻名不副實的雜毛醜狐狸不知從哪裡竄出,跳上屋頂,叼著竹蜻蜓跑下來。

“嚶嚶!”嗟,來食!

小孩子們高興地說:“小美真厲害!下次捉到麻雀,送給你啊!”

“嚶嚶!”小美得意地甩了甩蓬鬆的大尾巴,神氣活現。

“這狐狸真成精了。”盧照鄰感慨,“師弟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狐狸學《論語》?

又聽豁牙小童說:“張三,好些天不見你,聽說你去養蠶了?”

“是啊!”張川柏響亮回答。

“你養蠶就有蠶蛹!我家孵小雞有毛雞蛋,我跟你換好不好?”小童期待地問。

“好!”

張川柏爽快答應。

阿孃挺喜歡吃毛雞蛋,卻又說小孩子不能吃……因而,他還沒有嘗過呢!

李善的家比較近,已經先到了。

盧照鄰走到路口,有隨從架著馬車在等候。

他上了馬車,慢慢融入黃昏歸家的人群中。

張川柏推開家門,一群大大小小的雞撲騰著蜂擁而進,“咯咯”、“喔喔”喊個不停。

雞鵝大多是散養,白天就放在屋前屋後,自由自在地覓食。

到了夜晚,這些小生靈就會各自歸家。

張川柏一直很好奇,各家的雞覓食時混在一起,長得又差不多,為什麼不會弄混呢?

“回來了?”阿孃笑著說,“阿玉送了新採的蘑菇來,吃清炒蘑菇好不好?”

“好。”張川柏脫掉鞋子,清理鞋底粘著的泥,又問:“阿孃,你不問我在夫子那裡,聽到什麼大事?”

“啊?要徵兵打仗嗎?”

“沒有。”

“加租調?”

“不是。”

“臨時加徵民夫,挖運河、修宮殿?”

“也不是。”

“那就是徵工匠造船?還是徵隨水軍出發的船伕?”

“不是不是!”

張川柏被這一連串假設驚得冷汗都下來了。

天啊!

阿孃,阿耶,祖父母、外祖父母他們……都經歷過什麼?

“那沒有什麼大事。”吳秀淡定地說。

張川柏:“……阿孃說的對。”

阿孃的精神境界真是太穩定了!

又或者說,阿孃經歷過更多的“大事”。

他又恍然,朝廷疾風驟雨般處理齊王謀反案、太子謀反案,而不拖拖拉拉,也是為了將影響降到最低。

百姓沒反應過來,事情就過去了。

張川柏換上一雙家常穿的木屐,走上鋪著碎石的院中小路,“噠噠噠”地走到廚房前。

“甄阿姊採的蘑菇?紅豔豔的,到底能不能吃?”

想到甄玉的致幻蘑菇散,張川柏很不放心。

吳秀邊清洗蘑菇,邊說:“你看這蘑菇傘上有蟲眼,被蟲子吃過的,大多無毒。再說,毒蘑菇也不是處處有的。阿玉還是到處託人尋找,才找到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