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擁為啥啊,錢唄!”

孫秀芬回頭看看熟睡的兒子和閨女,見他們並沒有被吵醒,這才壓低聲音繼續道:

“大白牛和金翠翠都尋思趙有松兩口子手裡沒錢了,結果沒想到,趙有松竟然又賣了兩張火狐皮,整整賣了這個數!”

孫秀芬伸出一個巴掌,“五千塊錢!”

“嚯!”

楊大海倒吸一口涼氣,這可是筆鉅款啊,趕上半個萬元戶了!

“趙有松這老小子挺能藏啊!”

“那可不是唄!這麼多錢,大白牛妯娌倆還能看著他們老兩口子都撒在趙三河這個活死人身上啊!三說兩說,嗆吧起火了,就打起來了唄!”

老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趙有松兩口子心裡偏向趙三河,可趙三河這個樣子,以後肯定是不中用的,他們也不能把大兒子和二兒子得罪狠了。

老兩口子商量半天, 最後還是給趙大河和趙二河各分了八百塊錢。

其他的錢,說啥也不拿出來了。

誰問,就一句話,他們得留棺材本兒!

大白牛還想再鬧,金翠翠卻偃旗息鼓了。

總的來說,這個時候還不像後幾十年,吃起老家兒來那麼理直氣壯,兒子和兒媳婦們還得要臉。

孫秀芬又說了一會兒趙家打架的事兒,楊大海插個空對嫂子道:

“嫂子,你有空去趟張巧嘴家,幫我掃聽個人。”

“啥?找張巧嘴?掃聽誰啊?!你有看上眼的姑娘了?”

孫秀芬一聽楊大海的話,立馬精神起來了,倆眼瞪得溜圓,連珠炮般問道。

楊大山臉上也露出喜色,原本倚靠在牆上的身子坐直了,“快跟你嫂子說說!要是合適,趕快定下來,你也老大不小了!”

楊大海兩世為人,說起婚事來沒啥不好意思的,他大大方方的把去集上買凍梨的事兒說了。

“是老山屯的,叫李梨,今年十八了。”

“老山屯?離咱們營子不遠啊,那屯子裡姓崔的和姓樸的多。”

孫秀芬在腦海裡搜尋著老山屯姓李的人家,她總覺得好像有點兒印象,可一時半會兒卻想不起來。

“別尋思了,明天一早,你帶上幾斤野豬肉,趕快去張巧嘴家跑一趟!”

楊大山眼角眉梢都帶著笑,“你的婚事要是年底有了著落,等過年,給咱爹孃上墳的時候,也給他們說說,讓他們高興高興!”

楊大海也笑,“那我就靠嫂子幫我張羅了。”

又說了會兒閒話,他就從大哥家出來了。

楊大山把門拴上,回身笑著和孫秀芬說,“看大海子這樣,這回的小閨女是真看上眼了。”

孫秀芬把爐子上做的熱水倒進洗腳盆裡,又兌上涼水,用水試試溫度,覺得不太燙了,這才拿個小板凳放到洗腳盆旁邊。

“過來燙燙腳!難得咱家大海子有看的上的,我倒是要看看,這姑娘是不是天仙下凡!”

兩口子說笑幾句,就鑽進被窩睡覺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清早,老趙家院子裡正有人用木頭杆子和秫秸席子搭靈棚。

李永福腰上彆著菸袋鍋,揹著手進來了。

一進屋,就見趙三河頭朝外,腳朝裡,停在門板搭成的靈床上。

趙三河臉上蓋著黃紙,身上蒙著白布單子,靈頭放著一摞饅頭,冒尖兒的一碗大米飯上插著三根筷子,筷子頭上纏著燒黑的麵糰。

另外一碗大米上插著三根黃香,兩邊各點一根白蠟燭。

李永福是長輩,用不著給趙三河弔唁,隨手從旁邊拈起三根香,在蠟燭上引燃,插到盛滿大米的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