湍急的水流在此處繞過阻隔一躍而下,激盪的敲擊聲響徹天地,悠悠然迴盪于山林環繞之間,飛揚的雪白水花鋪滿了湧動的水面,不願追隨清風的腳步,卻要與落入深淵的溪水為伴。

在那縱身一躍間親眼看看天高海闊,若是再比作飛鳥,便是與人間大地離得遠去,直入雲霄千萬裡,無邊也無涯。即便最終是葬身深潭湖水的命數,可若是能得這片刻的遼闊和自由,是否也能夠奮不顧身?

端坐懸崖瀑布之上的那塊巨石就像是最後的問詢,要那些隨波逐流的都再問一問內心的抉擇,是否真的有了那躍下深淵的勇氣?

可惜太過脆弱的生命總是不願意就這般迎來結局,太多的執念比起那不知春秋的蟪蛄都要更加怯懦,哪怕死亡就在眼前了,竭力的掙扎和徒勞的回頭,還是讓人覺著並無奇怪。

可又如何去苛責呢?無論是年少還是衰老,總有太多的放不下和離不開,所以想要心甘情願地奔赴命定的死亡,讓人實在無法接受。

迎面撞上了巨石,白念媛猝不及防之下便整個人趴在了巨石上,竟是昏了過去,若不是眼疾手快的顧枝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襬,恐怕少女就要隨著水流一同栽入了深淵去。

枯木正巧隔在了巨石上,將緊緊攀附住這根救命稻草的三人得以不再隨波逐流,言奇在撞擊之下也一下子覺著身軀都翻江倒海起來,但好在還是保持著清醒。

顧枝一隻手扯著白念媛,將昏昏沉沉的少女一把甩在了巨石頂端石面上,然後看向言奇點點頭,言奇便手腳並用地攀爬著枯木和巨石,終於也艱難地跪坐在了石面上,他低下頭伸出手拉住顧枝的手掌,待得顧枝也來到巨石石面,他們賴以依存的那根枯木終於在水流和巨石的夾擊下斷裂開來,隨著溪水一頭摔落深淵。

言奇跪坐在石面上大口喘息著,少年看著身前不遠處的深淵和身旁依舊在奔騰不止的溪水,有些劫後餘生的悵然感受,他渾身溼漉漉的,卻能夠清晰感覺到體內本已經被恐懼和驚慌冷卻的鮮血再次溫熱奔湧起來,就連心跳聲也那般清澈地敲響在耳畔。

顧枝盤腿坐在石面上,看著眼前仰面趴在石面上的白念媛,少女的額頭被撞破了一個口子,鮮血雖然被溪水洗去,可卻很快瘀腫起來,昏了過去的白念媛雖然緊閉著雙眼,可是眉間也擠在一塊,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那份直面死亡的恐慌。

言奇小心翼翼地搖了搖白念媛的肩膀,咳嗽一聲看向顧枝問道:“念媛姐沒事吧?”

顧枝搖搖頭說道:“沒什麼事,應該就是暈過去了而已,等過會兒好點就醒來了。”

說話間,顧枝舉目四顧檢視著附近,在這塊巨石不遠的前方就是急轉直下的瀑布,正居天穹高處的烈日懸在瀑布外的天地界限邊沿,顧枝看了看溪水兩岸,這塊巨石剛巧坐落於溪水中央,離著岸邊的山林都有著不短的距離,看來想要找到逃脫的機會依舊不容易。

在激盪的水流撞擊聲中,顧枝又聽見了那好似要將天地都撕裂開來的巨大動靜,他下意識抬頭看向鄆荒島的其他方位,視線落在了那一束不知是還未熄滅或是再次重燃的灰黑煙柱,雖然相隔遙遠,可顧枝卻隱約聞見了烈火灼燒鮮血的刺鼻氣味,顧枝微微皺眉,他的雙手垂在身旁,手指不自覺地輕輕敲打著腰間的硃紅酒葫蘆。

言奇並沒有察覺到天邊的異樣,少年正神色擔憂地看著白念媛,不知道該如何喚醒昏睡過去的少女,顧枝看言奇實在憂心忡忡,便伸出手搭在白念媛的手腕上,片刻之後輕聲說道:“沒什麼大礙,放心吧。”言奇有些意外,疑惑問道:“顧大哥也懂醫術嗎?”

顧枝愣了愣,他收回手指,然後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腦海中有一個念頭飄來蕩去,伴隨著刺痛不期而至,顧枝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知曉醫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