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心傷處怪一場雨(五)(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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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會在午夜夢迴的時候猛然驚醒,那些銘刻於內心深處的記憶好似已經沉睡了太久,於是再也不肯讓他得到片刻的喘息逃離。
那些深埋在腦海深處的歷歷在目無所顧忌地衝撞著他的心神,非要他去睜開眼睛看看那些千真萬確的過往,可是等他睜開雙眼,眼前卻只有夜幕下無邊無際的黑暗,似乎無論他如何去探尋都終將一無所獲。
他總是就那樣獨坐在床上怔怔出神,黑夜和靜寂像是囚牢將他緊緊束縛,可是他卻連點亮燭火的氣力也無,那些迷濛的過往記憶拉扯著他轉身回頭,可他還是什麼也看不見。
在夢中,總是出現一個個人影,有時能夠看清他們的背影,有時卻連他們所在何處都難以捉摸,那些人忽遠忽近的,似乎總在呼喚他的名字,聲音也是飄忽遙遠,似乎明明不得不遠去卻還是拼了命地想要來到他的身邊。
那份竭盡全力地靠近讓他忍不住伸出手去,卻抓了個空,他跌跌撞撞,無能為力,那種虛弱和孤寂感受又像許多年前那樣突如其來,讓他明明已經走出了遙遠距離卻好像還是站在原地。
他究竟是誰呢?是那個站在傾覆燃燒的城池前默然流淚的孩子?還是在竹林掩映中持刀揮劍的白衣少年郎?不,還有更多的他,或渺小或高大,是孩子也是少年。
他在山巔跟著許多身影修習世間百般武學,他跟著那些身影行走於千山萬水,於是滿身氣魄終於登堂入室,他聽見了笑聲,那些始終陪伴著他的身影喜悅地說著關於他的未來,於是他便也笑了起來,靦腆的卻歡快的,發自內心。
而後那些身影被扯碎消散了,他什麼也記不得,等到再次有身影走出煙霧遮掩,他終於能夠看出幾分面容模樣,是一個滿頭白髮的男子,神色溫和眉眼柔軟。
他一看見那個白髮男子,便抑制不住地落下淚來,似乎內心中有什麼此生都不會忘卻的東西被重重地敲打著,於是他記起了遺憾和悲傷,還有愧疚,這個時候他便會醒來,然後便只記著那個白髮男子,以及在密林深處緩緩走來的一個瘦小身影。
他再次睡去,可是白髮男子和指尖的風鈴聲卻再不肯來做客,於是他只能繼續沉淪於迷亂破碎的畫面閃影中,去努力地抓住一個個稍縱即逝的人,也探尋著任何一段足夠清晰的過往。
時間過去了許久,在夢中好似已經春秋百代,外界的歲月也已經過去了十數年,他慢慢長大,於是那些記憶便隨著他的弱小一同消匿在時光長河的深處,可是他如何能忘卻呢?
是啊,他不該忘記,曾經在瀑布激盪下有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為他指點武道登高,曾經在無垠原野有一個劍客帶著他縱橫四方,曾經在密林深處有一個女子劍仙教會他如何挽劍入雲,曾經在巍峨山巔有一個黑衣男子笑著與他說要去看天下風起雲湧,曾經在如鏡湖泊烏蒙小船上有一個持刀女子教會他如何去攪亂風雲,曾經在蜿蜒溪澗前有一個青衣男子與他說此生定可源遠流長……
原來他已經走過了那麼遠的路,也看過了那麼多的景色跌宕,可是他卻都忘了,也將那些故人都一一忘記,忘記了原來他和他們之間有那麼堅韌的牽連,甚至,他竟是將此身血脈的緣起都遺失了,他不是有那混亂世事中幸得安穩的福報,而是早已經受了生離死別的悲痛,有一人死於孤山,有一人流落四方,他竟是相見不相識。
雞鳴聲敲碎了夢境的碎片,他緩緩睜開眼睛,看見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地面上,他坐起身來,映入眼簾的是倚靠在牆角陰影中的那把長刀,漆黑顏色黯淡無光。
他慢慢起身走下床鋪,雖然清風吹過依舊讓人覺察出他的瘦骨嶙峋和弱不禁風,不過他自己卻能清晰感受到體內力量的漸漸恢復,只是仍舊難免無能為力,他搖搖頭走出屋子。
村子早就醒了過來,不如說在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