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幫兇

三十六耳蝸(上)

凌晨三點過半,沉寂了大半宿的棚戶趟房零星地點了幾盞燈,趕早班車進城打工的人家不敢再十分八分的眯瞪,索性開了電視隨便放著廣告或者新聞聽,大腦袋老式電視的音量響,但噝噝啦啦的訊號不太好,迴圈播放了第三遍的藥酒廣告剛喊半句話就撕扯出一聲銳鳴,刺耳地遭了不趕早的鄰居問候祖宗十八代的噪聲咒罵。

大概是搖動鍋蓋天線時牽拽了屋頂上方交錯盤掛的電線,蜷擠在兩排趟房當間支著個破陶瓷碗擋雨的路燈忽地閃了幾閃,本來就昏黃的光亮像是又暗了幾分,朦朦朧朧地照在晾了整宿還淌了遍地冰碴兒的窄道上。

宋亦珂縮著脖子慢慢吞吞地趿拉著步子,假裝沒聽見小診所視窗的護士摔打著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牌子罵罵咧咧地嚷嚷他擾人清夢不識好歹。他恍惚聽見身後窄巷外面的主路上有車經過,掂量著時間,只當是哪個八竿子不挨邊兒的鄰居忙著出車跑早市集拉貨,使勁兒捏了捏手裡的塑膠袋,怕礙事地往牆根兒底下挪了挪,昏頭耷腦地快走到窄巷盡頭才發覺身後亦步亦趨地踩著一串腳步,沒聲沒息地在他身後堵著。

宋亦珂吸溜了兩下不怎麼通暢的鼻子,掀抬起沉墜的眼皮撤開半步回過頭,搭眼卻看見一副銀閃閃的手銬幾乎抵在了他的腰後,來人咋咋呼呼地試圖舉起強光手電迫使他就地伏法,腳底下卻一時凌亂地踩進了一個泥坑,帶冰碴兒的泥湯子直接就灌進鞋沿褲腳,踉蹌了兩步手勁兒就徹底懈鬆,嘰裡咕嚕地把電筒揚手一丟,骨碌碌地砸滾到宋亦珂的運動鞋旁邊,再被他彎腰撈手撿起,甩了甩髒水才遞迴到來人跟前,怯怯地點了點頭。

“肖警官……早?”

“呃……小宋,你也早?”肖樂天扶著牆頭站穩了腿腳,頷首謝過了宋亦珂的“出手相救”,然後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拿著手裡的銬子猶豫了一會兒,這才有點兒於心不忍地看著滿臉病態緋紅的宋亦珂,儘量溫柔地扣上了手銬:“……你怎麼不跑啊?”

“哪有教人看見警察撒腿就跑的。”

江陌把車停在了巷道盡頭意欲截堵沒成,揚頭看見道邊牆頭上趴了兩顆刷牙張望兩不耽誤的頭,抬手示意著肖樂天先把宋亦珂的大衣帽子幫他扣住,轉身在車裡掃了一圈兒未果,索性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快走幾步上前,往小保安掛著手銬的腕子上一捂,然後覷著他有點兒遲鈍的慌亂,拿過快被他無措地摳爛的診所塑膠袋大概摟了一眼,咋舌皺了下眉頭。

深更半夜接了兩通警方電話就睡不著覺的村委會幹部到底是呼哧帶喘地趕到了宋亦珂臨時租住的矮房家門口。全程對接溝通的肖樂天被江陌推過去說明交待後續可能會再帶著手續過來搜查的基本情況,宋亦珂就被老老實實地安置在車座後排,安安靜靜地捧著一瓶礦泉水,時不時地抿上一小口。

“腦門兒還挺燙的。”

江陌揣著口袋晃在車門外醒醒精神,餘光覷著窩在大敞的車窗旁邊哆哆嗦嗦的宋亦珂,夠手擰大了暖風,然後打量著小保安臉上實在萎靡燥紅的臉色,背手探抵在他的額頭,拎著小塑膠袋裡的消炎藥盒仔細地找了找藥量規格,“身體的情況需要取證,不過這個消炎藥應該可以吃,剛診所說什麼劑量沒有?”

宋亦珂腦子燒得整個人都發鈍,被江陌冰涼的手背輕碰的一瞬下意識地後縮,眼巴巴地看了她一會兒才聽清問話似的,從嗓子眼兒裡咕噥出沙啞的一聲“沒有”,委委屈屈地憋得眼眶通紅。

“感冒的時候我都是頭一回吃兩顆頂一下……你這情況管用不管用的不知道,反正吃不出什麼大毛病。”江陌懶得糾結,扣了兩粒膠囊遞到宋亦珂手裡,確認他喝水吞嚥之後才甩手把塑膠袋丟到前排中控臺上頭,栽歪著上身瞭了眼還在跟村委會磨蹭解釋的肖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