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幫兇

八十廢廠(上)

“……什——什麼?”

薛一戀懵然眨了眨眼,也不知道是沒聽清楚江陌近乎字正腔圓的吐字,還是單純地不敢相信,吞嚥的“咕咚”聲響重重地砸破了審訊室裡的遍地沉寂,嗓子眼兒裡磕絆地擠出一句:“你剛說……什麼?”

江陌先沒應聲,一錯不錯地緊盯著薛一戀恍惚晃動了一瞬就刻意閃避瞥向一旁的眼睛,稍有揣測地抬了下眉毛,“宋亦珂最開始頂著可疑人員的名號被請到市局接受調查,還真就不是他疑似跟宋晚晚和你出身同一所福利院的原因——而是因為……他曾在陳佐奕遇害前,被陳老闆以代駕挪車的名義拽到廣園街往小臺町附近的僻靜巷道里實施過暴力侵犯,我們帶他驗傷取過證,情況基本屬實。”

江陌停頓了兩秒過半,歪著腦袋探究地看向薛一戀神經緊繃時摳颳著指甲邊緣的動作,“你跟宋亦珂是什麼時候再碰面的?他在山前酒吧打零工……陳佐奕可是那兒的熟客,你們倆這也算是久別重逢了吧,就沒湊到一塊兒,為了宋晚晚的事——敘敘舊什麼的?”

薛一戀的指甲幾乎摳嵌進皮肉,剮蹭得指緣指腹泛白又漲紅。她先低著頭,分辨揣度著這幾句看似隨意丟過來的閒扯,極緩慢地掀起眼皮,定定地看向江陌,沉默片晌才有些刻意地松展了交握攥緊的手,輕描淡寫地搖了搖頭。

“我剛也說了,我跟小珂之間除了晚晚其實沒什麼可聊的,更何況晚晚那個樣子——我跟他在山前酒吧……之前確實見過,但一來姓陳的始終在場,二來……我也不想把他牽扯其中,所以除了偶爾寒暄個兩三句,問問他的近況過得好不好,也沒別的。小珂平時話不多,不好的事情更不會主動跟我說……先前他拆廢料被砸到,走路的姿勢不協調,要不是被我問得實在受不了,估計他也不會告訴我知道。”

“這樣啊……”江陌倒是無所謂信或不信,只是留意著薛一戀提及宋亦珂受過傷的話茬,順著往下問說:“那要是照你這話來講,宋亦珂去山前酒吧還真不是你介紹的?”

“本來也不是我介紹的。”薛一戀無奈地笑了笑,“雖然具體什麼渠道不太清楚,不過山前酒吧那個老闆羅恃確實挺樂意找從監獄出來的孩子到他那兒做服務生,可能是覺得……鎮得住場子?”

“既然宋亦珂蹲了三年牢的事情你大概清楚——”江陌若有所思地點頭,拎起圓珠筆輕輕磕了兩下,驀地抬起頭:“那三年前突然停止的報復行動,是不是因為宋亦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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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星駿探著腦袋聽到半路,牙磣地嘶了口氣,一拳頭砸在會議桌:“你這麼問那她肯定說‘不是’啊……費這麼大勁就惦記著把那小宋保安摘個一乾二淨呢!”

“如果‘不是’,薛一戀怎麼回答都行。”顧形熱茶喝了兩口被黃星駿突然的動靜震得一嗆,抬手一巴掌拍在他一驚一乍的肩膀上,“可如果‘是’,那她一定會說‘不是’。”

黃星駿撩起眉毛反應了兩秒,一知半解地瞄了眼顯然還在嘴裡掰扯唸叨的肖樂天,心理平衡地咧嘴搓了搓被打得肉皮發麻的肩膀,“薛一戀到底咋說?”

“直接回絕說‘不是’。”江陌一聳肩膀,“薛一戀主張巧合,說宋亦珂是因為宋晚晚的事兒喝悶酒才鬧事蹲了號子,薛一戀停手則是因為宋晚晚那段時間有醒轉跡象,她為了照顧病號,這才把復仇行動暫且擱置。”

“聽她在那兒放屁——一個巧合那是巧合,一堆巧合那純屬是故意。當是擱陳佐奕身邊兒擺圍棋呢?”黃星駿扭頭“呸”了一聲,擠了滿臉嫌棄,託著胳膊搓了搓下巴頦上冒出來的鬍渣,“不過說起這茬兒……你們說陳佐奕是真不知道薛一戀和宋亦珂的身份,還是在那兒故意裝相,結果沒留神把自己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