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逼仄的洞穴,鍾靈毓摸到一手的血。

沈懷洲穿著白色襯衣,肩膀處的鮮血洇溼了一大片。

他的手掌涼得刺骨,額頭卻熱得滾燙。

冰火兩重天。

鍾靈毓大驚,“沈懷洲,你中槍了!”

“沒事。”沈懷洲語氣如常,不見絲毫虛弱。

鍾靈毓這才想起來,方才逃命途中,他突然護在她身後。

當時沈懷洲悶哼了一聲,但她沒有在意,想必就是那個時候中的彈。

她心底生出幾分異樣。

但情況緊急,來不及讓她再胡思亂想下去。

她說:“敵人應該往後山深處去搜了,我們趁現在跑,你行嗎?”

“不要問男人行不行。”

鍾靈毓暗暗翻了個白眼,扶起他,悄悄逃到外面。

山裡地勢陡峭。

沈懷洲受傷發高燒,他腳步明顯有幾分虛浮。

鍾靈毓努力扶著他,往山下跑。

正以為能躲過敵人搜查,鍾靈毓卻看見後方遠處的火把。

天色完全暗下來,敵人又折返。

鍾靈毓加快了腳步,可沈懷洲卻跌在地上。

他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不清。

“沈懷洲,你撐著點兒。”鍾靈毓用力去拉他。

但他實在太重,她力氣也已經耗盡,根本無法扶起他。

而身後的敵人,越來越近。

沈懷洲抬手將她推遠,“跑!”

鍾靈毓呼吸微滯。

她盯了沈懷洲半晌,又看了看越來越接近的火把。

毅然決然,獨自一人跑了。

看著她決絕的背影,沈懷洲的心臟,像是被生生拉扯出來,痛到他難以呼吸。

她丟下了他,沒有絲毫猶豫。

就這樣,也挺好的!

起碼她能活命。

然而,這種時候,沈懷洲依舊充滿希冀。

他希望,她能回頭看他一眼。

但是沒有。

她留給他的,只有一道果決的背影。

沈懷洲勾唇笑了笑。

那笑容有欣慰,亦有悲涼。

他撐著最後一絲力氣,靠在一棵大樹下,不受控制閉上了眼。

鍾靈毓的背影,也漸漸消失在他的瞳孔中。

遠方的火把,越來越近,幾乎照亮了沈懷洲的半邊臉。

後來,沈懷洲做了夢。

一個令他恐懼,又真實無比的噩夢。

空曠濃白的房間裡,鍾靈毓衣衫襤褸,臉上血液斑駁不堪。

她身上全是彈孔。

就這麼安靜依偎在他懷裡。

任憑沈懷洲怎麼呼喚,她都不應。

只是用絕望而空洞的眼睛,無意識地盯著他。

沈懷洲感受不到她的體溫,也感受不到她的心跳。

驚恐沿著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驟然的驚嚇,和肩膀撕扯的痛感,突然將沈懷洲從一片黑暗里拉出來。

他猛地睜開眼睛,入目是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

鼻息間,是濃重刺鼻的消毒水氣味。

沈懷洲意識到,這是在醫院,他被救出來了。

可鍾靈毓在哪兒?

李副官上前道:“少帥,你醒了!”

沈懷洲抓過李副官,眼神焦急陰沉,“靈毓呢?”

面色一怔,李副官趕緊安撫,“少帥,你放心,鍾小姐沒事,她和我們一起回來的。”

沈懷洲想起那個噩夢,仍心有餘悸。

他脫了力,跌躺在病床上,好久才緩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