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垂雲愛吃滿運樓的時令鮮貨,經常一個月要來幾回,回回都是溫徐清作陪,滿運樓的許多老客都知道規矩:唐王府的馬車在樓下一停,二樓的客人就到了起身結賬的時候了。

二樓東邊這個雅間視野極佳,一排窗戶開啟了,臨湖看柳最是愜意,今日正好撞到遠山有霧,溝壑明滅,像一副用了東珠上色的畫卷,美得賞心悅目。

“若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溫雲沐嘆道:“真是寫盡天下美景,如此景色當前,這一桌子菜都變得掃興了。”

葉垂雲笑笑,他來滿運樓,基本上也不動筷子,所謂愛吃,不過是放出的風聲,為的是釣魚,總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買通滿運樓,或者是昏招迭出的下毒什麼的,溫徐清簡直把這當樂子,掀了幾家底牌之後,這種樂子也漸少了。

葉垂雲正打算讓人換些茶點來,門口忽然有了動靜,有人含笑道:“小侯爺真是雅興。”

溫雲沐陡然回首,卻見到一對奇怪的組合:盧家安、離庚白,說話之人,正是離庚白。

“見過殿下。”

“離大人,盧大公子。”待兩人對葉垂雲行禮過後,溫雲沐打了個招呼,但看葉垂雲也沒有搭理的意思,就打算寒暄幾句送客,“兩位怎麼湊到一起了?”

“禮部要修書,本來要請盧大公子的老師來,但陰差陽錯沒請到,就只好勞煩盧大公子了,今日是酬謝酒。”

“原來如此。”

一屋四人,只有盧家安尚無官身,他小心翼翼地環顧四下,見唐王殿下對自己和離庚白視若無睹,心裡就起了個咯噔,何況溫徐清也是一副疏遠敷衍的姿態,於是行了個禮,道:“離大人也是過謙了,我不過是幫些小忙罷了,這會子也趕著回去,就不叨擾殿下和小侯爺了,他日家塾再見。”

“嗯,改日見。”溫雲沐輕聲應了,她現在看到盧家安,已再無恐懼,亦會遮掩起自己的仇恨,完美地扮演著自己的哥哥:冷漠、疏離的姿態。

真高人一等了,反而看出盧家安的可笑來。

他賤如螻蟻,拜高踩低,前世千百種惡毒手段,悉數傾瀉在自己身上,可面對自己哥哥和葉垂雲時,簡直就是夾著尾巴做人。

想想自己被他無數次折辱,溫雲沐的內心不甘而屈辱。

“盧大公子,請你先行,我有事暫留。”一句話,把溫雲沐從情緒漩渦里拉了出來。

離庚白還有什麼事?

“既然離大人同殿下還有要事相商,那我先——”

“溫二姑娘。”離庚白笑的眉眼彎彎,“看來你傷到的並不是腳,那別處的傷,可好些了?”

溫雲沐的額頭和腰間的傷口同時抽搐了一下。

離庚白是怎麼一眼識破的?

“離大人——”

離庚白坐下來,衝溫雲沐擺擺手,“聰明人不打機鋒,溫二小姐不必自稱是小侯爺了。”

“人生在世也不過是真真假假,既然離大人一定認定我是小妹——”

“你小指指節處有一顆極小的痣,那日我握著你的手的時候看到了,小侯爺是沒有的,你要真想同他一模一樣,你們最好用香頭在同一個位置燙個疤。”離庚白不由分說,抓住了溫雲沐的腕子,將她的手指捋平,指給她看,“就是這個位置,我才篤定你不是小侯爺。”

一個針尖一般大小的痣,連溫雲沐自己都不曾留意過。

“你放心,我忠於殿下。”離庚白衝她眨眨眼,也沒有要放開她手的意思,“不當面同我道個謝麼?”

溫雲沐面上微微發燙,迅速抽出了手,低聲道:“謝謝離大人那日出手相救。”

“光嘴上謝啊?”離庚白望定她,溫雲沐的心忽然停了一瞬,她終於知道白虹為什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