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雲沐死了。

死得極其屈辱,身無寸縷,被坊市買賣中最下賤的奴隸按在箭垛上任意凌虐。

身後站著的,是她已寫了休書的丈夫盧家安、三妹夫衛彥、京中諸多達官貴人,以及數千西北軍。

身前站著的,是她千里奔襲趕來救她的父親平靖候,以及平靖候麾下數萬東軍。

她知道更遠處,是她如義兄般的唐王葉垂雲、理王府、平成王府的所謂“叛軍”正在鏖戰。

“溫侯!我的岳父,降了吧!”盧家安洋洋得意地大喊,“一盞茶前收到戰報,因為你提前動兵,導致合圍失敗,被西北軍衝出包圍,現葉垂雲、理長風、葉辰瀾均已戰死。”

溫雲沐的上半身靠在冰涼的磚頭上,手指尖已沒有肉,露出被盧家安精心剔出的森森白骨。

她好恨,但沒有力氣了,她虛弱乾瘦得甚至推不開伏在她身上的男人。

臉面、貞潔、疼痛,這些都算得了什麼呢?

她的父親、她的義兄、那些與她溫家同盟的人,都被她害死了。

如果,她沒有被人設計嫁給盧家安。

如果,她沒那麼逆來順受,沒那麼愚蠢。

可惜,沒有如果,她就要死了,從溫雲沐口中湧出的鮮血,紛紛揚揚落在城牆上。

盧家安打發走了奴隸,拉著她的頭髮將人扯起來,低聲說:“你們溫家這幾個不識趣的,都要死在我們手裡。”

生死間,她看到了他們如豺狼般的笑臉。

盧家安抽出劍,毫不費力地抹過溫雲沐的脖子,將她從城牆上踢了下去。

在人世的最後一眼,溫雲沐看到的是父親吐血摔下馬。

可是現在,她現在竟然還活著?!

溫雲沐睜開眼,怔怔地看著床頂,她認出自己正躺在未出閣前的閨房裡,抱著軟軟的薰香緞面被,窩在無比舒適的大床上。

她拉開幔帳,瞬間,被初晨的陽光耀花了眼,湧出一包淚來,潤溼了全臉。

是二世為人吧?該不會是夢吧?

溫雲沐怔愣著摸了下頭髮,果然還有一隻小發簪插在原來的地方,她用髮簪刺入自己的手掌,出血了,有痛感。

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真的重生回來了嗎?那些暗無天日中的細細思量有機會成真了嗎?

無數個夜晚,她摸著冷磚,一遍遍覆盤著自己的悲慘人生,暗暗祈求著,如果上天再給她一次機會,她必不會如此荒廢一生,她一定要手刃仇人,保全家人。

溫雲沐看著自己冒血的掌心,狠狠握住了手,擦乾了滿臉的淚。

回來了,是的,她回來了。

“姑娘醒了!”門口出現一張飽滿紅潤的臉,是她的貼身丫鬟冬梅,歡欣鼓舞地嚷起來,“快快,找大夫再來瞧瞧!”

“不用了。”溫雲沐下床,就著冬梅手上的水盆子擺乾淨手,洗把臉平靜地問:“今日府裡有什麼事?來了什麼人?”

冬梅想了想,“也沒有什麼特別之事,來人倒是來了,今日韓學士第一天來家塾授課,本來姑娘是要跟著去的,但病了這幾天,夫人打發人來說不必去了。”

“嗯,伺候梳洗吧。”

韓學士進府,距離哥哥溫徐清之死,還有兩年,距離唐王兵敗,尚有五年。

“夏薇。”溫雲沐輕喚一聲,站在遠處撣衣服的夏薇連忙走過來問,“姑娘,什麼事?”

“我頭疼,你來梳吧,冬梅出去準備些各色點心,梅子的單獨裝屜,好帶到家塾給韓先生嚐嚐。”

“姑娘幹嘛要備這些啊?茶水果子夫人應該都安置了。”冬梅放下梳子,大咧咧地問。

“讓你去你就去。”溫雲沐在鏡子裡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