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定伯府內,周奎痛心疾首,雙手用力捶打著胸口,兩行渾濁的老淚潸然而下,整個人彷彿被抽乾了所有生氣,活脫脫像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劉宗敏以酷刑相逼,周奎最終無奈交出了一處藏錢之地。多年來,他偷偷攢下的銀子,藏在兩個地窖之中,總數足有六十萬兩。如今被劉宗敏強行索要走三十萬兩,這對周奎而言,簡直心如刀絞,比起死了兩個親兒子還要讓他心疼。

如今,周府已被李自成的人霸佔,周奎和家人被趕到後院的偏房居住,一家人擠在一起,空間逼仄得讓人喘不過氣。他的兩個兒子受刑後傷勢嚴重,大順軍士兵將他們隨意丟進屋內,便不再理會。

偏房之中,僅點著一盞昏暗的蠟燭。寒風不時從窗邊呼嘯而過,燭火隨風劇烈搖擺,昏黃的光影在屋內搖曳不定 。狹小的房間裡,除了周奎的兩個兒子,還有他的大兒媳,幾個人在這侷促的空間裡,顯得格外狼狽。

周奎望著這破舊不堪的房屋,心中滿是憤懣與不甘,自從成為國丈以來,他何時住過這般地方?他又將目光轉向自己的兩個兒子,心中的怒火頓時燃燒起來,手指顫抖地指著他們,破口大罵:“你們這兩個逆子,為父的積蓄啊!為父積攢了這麼多年的積蓄,就這麼沒了!我怎麼就生了你們兩個沒用的東西!”

周佑安被藤鞭抽打得渾身皮開肉綻,每一寸肌膚都疼痛難忍,此時又聽到父親這般辱罵自己,躺在榻上,氣得渾身抽搐。他緩了好一會兒,才艱難地挪動身子,抬起頭,滿眼恨意地看向自己這位極品父親,口中“噗”的一聲,一口鮮血直直噴在周奎臉上,有氣無力地喃喃道:“老不死的,你怎麼不去死啊!要不是你,我和二弟何至於受這份罪?你看看二弟都被夾成什麼樣了!”

周奎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口血噴得驚慌失措,他趕忙用手胡亂抹著臉,不停地擦拭,那血腥味讓他幾近作嘔。對於兒子的咒罵,他充耳不聞,在他心裡,兩個兒子的死活遠遠比不上那損失的三十萬兩白銀。

周佑安每說一句話,都要劇烈地喘息一陣,實在是被劉宗敏抽打得疼痛難忍。他的妻子在一旁心疼不已,輕輕為他拍著背,勸道:“別再說了,別再說了。”

周佑安卻不肯罷休,他顫抖著手指向周奎,憤怒地吼道:“你……你就是個罪人!姐……姐夫和姐姐待你恩重如山,你卻開門迎賊,你與國賊有何區別?忘恩負義的老畜生!”說話時,因身上疼痛難忍,他的手指不停地顫抖。

周奎一聽這話,頓時火冒三丈,對著大兒子又是一頓臭罵:“你才是畜生!沒有我,你們能逍遙快活十幾年?為父從前起早貪黑出門給人算命,一天才掙幾個錢?為了這個家,為父嘔心瀝血。為父投靠新朝,不也是為了咱們周家嗎?如今,就因為你們,我辛苦積攢十幾年的積蓄全被搶走了,我的銀子啊!”

周佑安傷勢太重,又得不到任何治療,屋內寒冷徹骨。妻子見他身子抖得厲害,心疼地將他緊緊抱住,想用自己的體溫為他取暖。然而,周奎卻依舊在一旁不停地叫嚷著銀子,彷彿他們都是帶來災禍的喪門星。終於,在周奎不停的怒吼聲中,大兒子周佑安緩緩閉上了眼睛,沒了氣息。小兒子躺在榻上,也是進氣少出氣多,生命垂危。

與此同時,內城和外城的亂局愈演愈烈。李過率領人馬,歷經艱難,斬殺眾多以立威,才使局面逐漸平息。軍隊歸營,外城的流民軍在李過本部人馬的干預下,也慢慢安穩下來,流民們陸續歸營。不少人換上搶來的衣服與鞋子,有的懷裡揣得鼓鼓囊囊,還有的抱著酒罈子,顯然今夜收穫極為豐厚。

時至子時,一線作戰的明軍士兵退至承天門下,他們圍聚在火把旁,藉著火光和熱度驅趕身上的寒意。

內城的騷動與暴亂聲,一直傳至皇城這邊。城上的張鳳翔與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