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鬼燈一線(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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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鍾艾攥著粗麻布袋的指節發白,簷角銅鈴被穿堂風撞出碎響。她盯著破奴的耳垂——她才發現那裡原來還綴著枚青玉耳璫,在暮色中泛著幽光,像極了古墓裡沁血的陪葬品。“你從一開始就盤算好了對不對?“她聽見自己聲音裡裹著冰碴,不遠處涼亭簷角垂落的夕照正巧刺在破奴眉心,將他眼底流轉的金色暗紋照得無所遁形。
“要是這個謎題你解開了,你以後就會利用我繼續獲取新的線索,一直到你可以離開鍾宅,但是我的死活,對你來說根本什麼都不是,對不對?”鍾艾覺得心口一股子淤氣。
她手腳冰涼,一介凡人,和人鬥都已經是筋疲力盡了,更別說和破奴這種千年妖鬼了。
“你自己解吧。”鍾艾冷哼一聲,把布袋扔到了破奴身上,轉身就走。
盟友心不誠,不如沒有。破奴就是怕這個場面,趕忙一手接住布袋,一手抓住鍾艾的手。
破奴玄色廣袖被風吹得搖擺著,被風吹下的碎髮掃過蒼白的面頰。他伸手欲攔時,鍾艾分明看見他指尖透出祠堂壁畫特有的斑駁感——這鬼連求饒的姿態都像幅褪色的古畫。
“我本以為我可以窺探天道一二……“他話音未落,天際忽滾過悶雷,驚起滿園雀鳥撲稜稜亂撞。鍾艾這才發現,破奴額頭竟凝著細密水珠,彷彿剛從忘川河裡爬出來。
“可我現在才發現我鬥不過天道,鍾艾,天道算盡了一切,只有我們聯手,才能逃出去。”破奴言辭懇切,語氣裡都是懊惱。
忽然,太陽落下,深藍色的天空只有微弱的光芒,前院的吳阿姨看馬上黑夜來臨,推上了整個鍾宅院裡燈籠的總閘。
破奴踉蹌接住布袋的動作有些狼狽。“算我求你..……“他聲音突然摻了電流般的雜音,像老式收音機卡帶的嘶鳴。廊下燈籠恰在此時次第亮起,暖光將他身影切割成明暗兩半——陰翳中的那半張臉,看不清表情。
鍾艾忽然想起小時候自己讀過的一句詩——
朦朧見,鬼燈一線,露出桃花面。
只可惜這桃花面,現在在她眼裡面目可憎。
“你現在知道鬥不過天道了?一開始,明明約定好三年時間共同離開,你居然只想著你自己?我那天流了多少血?”鍾艾忽然有些委屈,語氣哽咽起來。
鍾艾說著倒退半步,後腰撞上美人靠的雕花闌干。她看著破奴伸來的手穿透自己袖口,寒意順著腕骨爬上心口。這千年老鬼連體溫都偷了忘川河的陰冷,偏生眉眼還生得這般豔絕。
恍惚間又聽見他喚“鍾艾……鍾小姐……“,與記憶中父母的靈堂那聲重疊——那時他自畫像中探出半身,髮間還沾著父母棺槨前的紙灰。
破奴上前一步,整個人都在陰影之中,他看著暖黃色光中鍾艾紅彤彤的眼睛,一時也哽住。
現實總歸和戲本不一樣,沒有誰能真正的呼風喚雨,也沒有人能抵禦天道的安排。
“讓我想想。“她轉身時,鞋子碾過滿地凌亂的樹葉。身後傳來錦緞摩擦青磚的簌簌聲,破奴追了三步便停在月洞門前——那裡懸著鍾家祖傳的桃木八卦鏡,鏡面正映出他無措的神情。
半晌,他還是邁出長腿追了上去,把手中的布袋塞進鍾艾手中,低聲說:“我能解出來的都寫在上面了。”他還想繼續說請她心情好點了可以看看,猶豫半晌還是沒說出口。
鍾艾冷冷接了下來,推開他就走,回到自己院子裡,同時吩咐吳阿姨自己要休息幾天。
她放在東花園的書被吳阿姨一行保姆阿姨全都搬了回來,靜悄悄放在了她臥室的另一邊書桌上,鍾艾有時候覺得吳阿姨和這幾個阿姨,甚至司機都像鬼一樣,在鍾宅,一切都鬼氣森森,一切都安安靜靜。
夜雨來得又急又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