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徵九年歲暮,蓮州大雪蒼茫。

天寒地凍,南雪音冒著冷風冷雪,艱難趕回端王府上。

她剛完成一項任務,照理來說,可以稍微歇一歇腳,等風雪小些再回來覆命,然而端王高燒不退,她放心不下。

趕到門外,南雪音卻被人攔住。

“姑娘還是別進去了吧,鶯鶯姑娘已經在房中照看了。”

鶯鶯姑娘,說的是南雪音的表妹花憐鶯,年初來投奔了她,如今已是端王最寵愛的女子。

“倒不是鶯鶯姑娘非要來,實在是王爺在昏沉之間,一直念著鶯鶯姑娘小名。”

南雪音眉眼清冷,濃密鴉睫上落了層薄雪,略一眨眼,碎雪便簌簌落了下來。

“藥來了!”

端王的貼身小廝烏墜快步走來,他與南雪音相熟,自然而然笑道:“姑娘,您送進去吧!”

南雪音本不想接,誰料烏墜直接將藥碗往她面前塞。

她無奈接住,蹙了下眉頭,看向門外的小丫鬟雲棲,要把這件事推給他。

此時,房門敞開半邊,露出了一張玉白嬌嫩的臉。

“姐姐回來了呀。”

花憐鶯笑起來,一把嗓音如林間百靈,柔軟婉轉,“就知道你掛心王爺,即便天上下刀子也一定會趕回來呢。”

她邁開步子,“把藥給我吧,我伺候王爺喝下。”

南雪音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將藥碗遞過去。

花憐鶯抬手來接,分明已捧住碗邊,兀然低呼一聲,左手鬆開,湯藥傾了南雪音滿手。

這是剛煮好的湯藥,瞬間燙出了一片醒目的紅。

白瓷碗也摔在地上,深褐色藥汁飛濺起來,在南雪音裙襬上暈開大片狼狽痕跡。

南雪音的眉心跳了跳。

花憐鶯的五官都皺成了一團,很是委屈可憐的模樣,“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太燙了,我一下沒拿住……姐姐,不如……你去煮一碗新的藥來吧?”

她水眸含淚,望向了南雪音。

不同於花憐鶯小家碧玉,嬌俏可人,南雪音面部輪廓線條大開大合,如濃濃綻開的重瓣花,美到帶了侵略性,只是她從來不愛笑,穠麗風情銳減,眉眼只透出刀鋒似的涼意。

此刻,南雪音僅僅是居高臨下地看向她,花憐鶯頓時心頭一緊,低下腦袋,聲音也微弱下去:“主、主要是……王爺一直念著我的名字,他……”

南雪音忽然笑了一聲。

笑聲不重,顯得突兀又異常,帶著點兒令人毛骨悚然的震懾。

花憐鶯呼吸頓住,頭皮發麻,不敢抬頭。

南雪音卻意外地什麼都沒再說,轉身就走。

去了旁邊小廚房將藥煮上,她坐下來,舉起雙手,看那些燙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眼底沒有絲毫情緒。

她自小體質異於常人,無論受何種傷,總是好得很快。

端王將她撿回來,很快發現了她的特殊體質,當時他凝視她良久,忽然說:“你倒是很適合做殺手。”

於是,她便成為了殺手。

這些年刀尖舔血,生死一瞬,受過的刀傷劍傷不計其數,每次她都像今天這樣,看著傷口逐漸癒合。

她總是平靜少言,以至於端王忘記了,癒合得再快,傷口也是會疼的。

半個多時辰後,藥煮好了,南雪音端去房中。

門外空無一人,房門漏了一條細縫,南雪音聽到花憐鶯的軟和嗓音:“姐姐快回來了,怕是就在門外呢。”

端王蕭鳴玉意識恢復了些,只是嗓音還是沙啞,“不提她,心煩。”

南雪音停在門外,低了低頭。

不知房中蕭鳴玉做了什麼,花憐鶯發出一聲